千里走单骑

作者: 我心向月 | 来源:发表于2020-03-26 15:03 被阅读0次

              从决定到来苏治病就三天的功夫。第一天之中,办好了转院手续,买好了第二天晚上开往苏州的车票。第二天白天买了一点吃食,晚上拖着两只箱子只身赶往了车站。第三天从火车上一睁眼,车就过了无锡,列车员换回了车票,苏州站就到了。先是跟女儿回家,吃了早饭,然后马不停蹄的去医院办理入院手续。接着就是各种检查,拿报告,等。

            然而终于临到跟医生面对面的时候了。医生说:“好的可能性很大,万一不好的话,就要给你做个全乳切除,因为这个位置不对,没法保留全乳。”从这一会开始,头就开始懵,然后就各种签单,写上自己的名字。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这是在考验我吗?我打电话跟女儿,她也吓得不轻我说:“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我不信老天能这么惩罚我。”

          原本就是报着自己是小问题千里走单骑,可是一单住进了病房,阴霾立刻笼罩心头,护士进进出出,量体温量血压,医生刨根问底调阅既往病史,跟你谈万一的情况,然后各种签字。我承认这次有些顶不住了,尤其是术前主刀医生带着一个团队来到病房跟你探讨万一是坏的情况怎么办。医生关切的说:“手术过程中我们要对切下的组织进行病理检测,万一不好了,鉴于你的年龄,全切的话一定会影响你的形象,我们是为你考虑,给你保留乳房轮廓,以后可以装上假体,再造一个乳房。你照样可以登上讲台做老师。”

            知道吗,我一向乐观的心态这是崩溃的,我开始喉咙哽咽,鼻子不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强打精神哽咽的说:“我真没想到这些,之前心里也没有预期,我跟跟家人商量一下。”医生说:“你不要紧张嘛!你这多数情况下是好的,我说的是万一!”万一万一,我怕的就是这个万一啊! 同病房的阿婆80岁了,手术前都知道不好的情况,要全切掉。医生说:“你跟她不一样,你是老师呀,形象还是很重要的,别人的指指点点会不会让你很自卑的!”是的,医生 你是为我着想,可以此时此刻我已经不能接受了。医生一行人刚离开病床,我的心里防线就彻底崩溃了。

            就这样,原本打算只要女儿请两三天假,很快就行出院。结果我崩掉的眼泪连阿婆也惊动了。一通电话打回老家 ,大概是我绝望的眼泪也迸溅到老头子的脸上,他连连抱歉,不停的安慰,我一句“算了吧,不要你管了!”就挂了电话。不一会,他发来信息,“我买了今晚的车票,明天早上赶过去!”“你能放得下你的工作吗?”我带着埋怨的语气回他。此时心里多少有些许安慰。

            早上阿婆七点多就被护工推去手术室。护士关照我,呆在房间,换好衣服,等候。老头子跟女儿东拉西扯,谈天说地,从工作到房子,从房子到将来换大房子……我不搭腔,我就静静的等…十一点的时候,老头子警觉的说:“来推你喽!”我说:“好吧!”蓝底白花的被子我是多么的熟悉啊!一下子又勾起我心痛的回忆。去年夏天女儿手术也是躺在这个的床上,盖着这样的蓝底白花的被子,一路上那种心痛意犹未尽。对不起了,当妈的太对不去起你了!

            到了一个房间,前前后后几个护士进进出出,对你又是一番仔细问询。平时有啥过敏的药物啊,以前做过什么手术啊,家属在不在啊,这次是开哪边的啊?然后过来一个穿手术衣服的男医生跟我说:“给你打针了啊!”一阵尖锐疼痛之后,医生说:“好了,管子是软的,手可以动的。”我以为手术就开始了,这是过来一个年纪大一点护工:“推你进手术了哈!”一路上我问护工,手术室冷吗?我怕冷。护工说,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手术台是个铺着蓝布的窄窄长长的床,这种蓝色跟手术医生身上的衣服一样的。有股阴森森的味道。医生问:“你是局麻,还是全麻?”我又开始紧张了:“有什么不一样吗?不是说好的局麻吗?”“是这样的,局麻的话,会有点痛,全麻的话,人会很舒服的,睡一觉手术就做好了。局麻,我们做手术你都知道的,中间病理检测,要是不好的话,还要上全麻。”我其实已经在发抖,我说:“还是全麻吧,我不想知道过程。”还有一点我没说出来,那就是,我怕疼了,越老越怕疼。

            我也不知道麻药是怎么让我昏迷的,针打进去的吗,还是麻醉师在我鼻子上喷的气雾。反正我就带着把自己交给上帝的念头,进入沉沉的有梦的黑暗之中。当我有点知觉的时候,那个纠结的梦似乎还在。有人在撤我身上的东西。我在想:“我的手术做了吗?什么情况啊?”胸口像窒息一夜,身体死死贴着床垫,我想动手试一下左乳还在不在 ,可是手臂沉的有千斤重。意识还在沉睡中,我好像被推进了一道装了报警器的门边,有人让我睁眼,我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即刻又合上。报警器从四面八方迭起,我的意识慢慢在恢复,对于传到耳朵里的噪音越来越不能忍受。有有人叫我的名字,好像还让我把头抬起来,我可能照办了,又忍受了一会噪音,朦胧中觉得车子动了,接着听到女儿在叫我,我还是不能出声。女儿对她爸说:“俺妈表情呆滞,憨喽!”“别喊了,你妈累了。”老头子笑容可掬,“良性的!”

              路上护工说:“全麻的手术!”他爷俩同时惊异:“啊,全麻,不是说好的局麻吗?”我还是没力气说话,我想等会再跟你俩说,全麻是我自己决定的。此后的不吃不喝的六个小时里昏昏沉沉的一直想睡觉,果然麻药的威力大。说实话,不知怎的,这次看病我是最不合格的病人,胆小如鼠,战战兢兢,一直把病往坏里想。

            上天眷顾我,我又一次跟恶魔擦肩而过。从伤心崩溃到无路可退,这几天的经历足以铭记一生,感谢上苍不杀之恩,余生不长,请多指教。

              明天就要出院了,仿佛再生一般,闺女送了几次饭,还亲自包了馄饨送到医院,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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