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马玉芹本身就不懒,这几天,更加勤快起来。
不光一天三顿饭做得很及时,还一会儿拿起扫帚扫庭院,一会儿又摆了盆子洗衣服,要不就是哄着闹闹玩。总之,那瘦小的身影不停地在莲心跟前晃。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总也不闲着,但她总往外跑,田里没活了,她就借着给几只家兔打草的理由,一整天地泡在外面。婆媳俩不对茬,就尽量少见面,这是俩人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也正因为这个,她在外面八卦贬损儿媳的机会就多了些。村里有几个经常跟她混在一起嚼舌根的老太婆,每当看到她们对自己指指点点时,莲心就知道婆婆又出去闲话自己了。
偏偏村口常世福的娘是个爱挑拨是非的主儿,婆婆的话总是很快就传到莲心这里。
她起床晚一会儿,婆婆就夸大其词地说她能睡到十二点,太阳晒着屁股了还不知道起来。
她上街买点肉,再给孩子买点零食,婆婆自己也吃了,回头却说她好吃懒做,攒不住钱。
她田里干活时遇到村里某个男人,跟人家打个招呼,婆婆就扬言她不检点,不是个正经人。
……
总之,在婆婆那里,莲心一无是处。
只因莲心跟大树是自由恋爱,在婆婆的心里,莲心就是一个哭着闹着非要嫁给他们家的人。她觉得是莲心高攀了他们,这仿佛永远成了婆婆可以高高在上的资本。
但这几天她哪儿都不去了,自从砖厂给的赔偿款打过来后,婆婆就很少出门了,她的反常让莲心很反感,因为她发现,婆婆在干活的空隙总不时地拿眼偷瞄她。
莲心很烦,便“咣”地一声关上卧室门,在卧室里呆很久不出来。
她不怕婆婆再出去贬损她了,大树的死,让她痛不欲生,但也让她摆脱了对生活的恐惧,对他人的恐惧。还有什么比失去丈夫更让人恐惧的吗?
她知道婆婆监督她的原因,不就是怕她携款跑了吗?
婆婆在打这笔钱的主意,可能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向她要,所以先按兵不动地监督着她。
想到这儿,莲心冷笑了一下。
她了解过遗产继承法,婆婆也是第一顺序的法定继承人,该给她的,她一分也不会少。该留给自己和闹闹的,她也一分不会多给。
关于钱,莲心不想再盘算下去,她心里的悲伤还是像海水一样漫延着。她只想守着闹闹静静活下去,把闹闹养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尽了自己当妈的责任,这辈子也就没有牵挂了……
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莲心并没有携款逃跑,连集市她都去得很少,娘家也只回了一次。婆婆对她慢慢放松了警惕。只是两个人说话做事还是冷言冷语的,要不是闹闹,两人可能永远都说不上一句话。
婆婆天天惦记着那笔钱,家里的开销她再也不肯出一分钱。莲心也懒得跟她计较,该添置什么了自己就主动就买了。
一天,婆婆从外面回来,一改往日的颓废,春风满面。莲心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搭理。晚饭时,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腔了,“莲心,大树也走了半年多了,赔偿款早就给了,本来我想着放你那儿就算了,没想到兆力这孩子有人给提亲了,这不用钱的地方多了嘛?能不能把我该得的那一份先给我。”
“这钱是你大儿子的命换来的,你去给你小儿子娶亲用?”莲心盯着婆婆,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这不是我自己手里没钱吗?兆力这么大了,老不结婚也不是这么个事啊!”婆婆自知理亏,嗫嚅着。
是的,兆力比莲心小两岁,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这在农村,算是大龄了。
本来他结婚也是正事,莲心还为他高兴,可是一想到用大树的钱,莲心的心里就堵得慌。
晚上,莲心辗转难眠。等兆力结了婚,自己的身份就尴尬了。弟媳妇一来,人家是热热火火的一家人,自己带着孩子,又不受婆婆待见,岂不成了外人?
干脆,自己也另谋出路吧。到哪儿去呢?到哪儿都比这儿好,这儿,自大树死后,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第二天一早,莲心骑车去集市上取了钱,把该给婆婆的钱用纸袋装了,全部拿给了婆婆。
然后,莲心开始收拾东西。婆婆见了,忙问:“你这是干啥呢?”莲心苦笑道:“给你那小儿媳妇让位啊!大树没了,我还赖在这儿干啥?”婆婆显然有点慌,堵住门口说:“我又没赶你走?”莲心没有睬她,接着手脚麻利地装东西。
“那你走了,闹闹咋办?”
“当然是跟我走啊!”莲心抬起头,直视着婆婆,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
婆婆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往地上一蹲,抹着泪说:“那可不行,那是大树的骨血,那是俺家的骨肉,你不能带走。”
莲心接着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地说:“他也是我的骨血,我是他妈,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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