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儿好久没有出场了,作为一个可以直接对标潘金莲的人物,她是书中除了宋蕙莲之外,最接近潘金莲的人物了,两人皆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买卖的本钱,只不过潘金莲要的是西门庆的人和西门府的权,而王六儿要的则是西门庆的钱。再者,王六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失了足的妇女,但事实上她却是一个有家有室的人,这样一来她的人格等级就要比潘金莲更低一层,物质上的欲望更接近普通民众一些。这一回书,久不见于书的王六儿又来了。
一天,王六儿半夜惊醒,摇醒睡在身边的绿帽奴韩道国,说要请西门庆来家里坐坐,安排点好食好酒款待一下他,一是多年来从西门庆那里赚了那么多钱,要表达一下感谢;二是西门庆刚刚丢了儿子,心中想必烦闷,请他来喝喝酒解一下愁闷;三是也可以让新房的邻居看看,我们家和西门庆也是有瓜葛的,以后住在这里脸上也有光。结合王六儿是在半夜惊醒的情况下说的这些话,还可以再大胆地猜测王六儿还有其他目的,诸如想从西门庆处探听一下赚钱的新方式,抑或是想和西门庆试试新花样,享受一下身体的快乐。韩道国并无异议,王六儿提议再请隔壁乐三嫂家的女儿申二姐来弹唱助兴。王六儿口中的申二姐年纪二十一岁,会唱百来首小曲,又还是瞎子,要比其他大腕更好打发。
次日,韩道国到铺里殃及温秀才写了个请柬,请了西门庆来家中喝酒。再次日,韩道国买了嘎饭菜疏,又到隔壁接了申二姐来家,一切安排妥当,夫妻二人就等西门庆的到来。作为一个男人,我是无论如何无法理解韩道国的做法的,韩道国内心肯定是明了他老婆王六儿和西门庆绝对不是仅仅是吃饭喝酒听曲那么简单,为了二人的见面不仅创造机会还殷勤准备。不过再想想,韩道国如今的生活基础,拥有买新房、买丫头、请西门庆吃酒赏曲的条件,不正是自己的“妥协”换来的吗?只不过在正常人看来,韩道国的行为不那么正常罢了。在这类人看来,底线与道德,都可以为金钱的交易让步。
到午后,先是琴童打头阵,送了一坛葡萄酒过去韩道国家,接着西门庆身穿官服,乘坐凉轿而来,派头十足。到韩家,先是韩道国迎接,王六儿打扮出来,朝着西门庆就磕了四个头。西门庆独坐正中间,韩道国两夫妻在旁陪茶陪酒。韩道国不断奉承西门庆,“承老爹莫大之恩,我一向在外,家中小媳妇承老爹照顾”,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可以想象韩道国有多么的厚颜,王六儿和西门庆之间的事情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韩道国如今主动挑破这层窗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宽宏大量,还是为了满足西门庆的征服欲?
三人喝了一阵,隔壁的申二姐来了。王六儿介绍说:“诸般大小时样曲儿,连数落都会唱。”西门庆睁眼观看,“高髻云鬟,插着几枝稀稀花翠,绿袄红裙,显一对翘翘金莲,桃腮粉脸,抽两道细细春山”,同风月场上花枝招展的李桂姐之流比,申二姐这种家庭作坊出身的歌女显得就要寒碜许多。申二姐向上往西门庆拜了四拜,拿起筝唱了一套《秋香亭》,又唱了一套《半万贼兵》。西门庆酒劲上来,听不得大曲,要求换琵琶唱小词。申二姐“轻摇罗袖,款跨鲛绡”,把音调调低,唱了《山坡羊》、《锁南枝》,这些民间小调果然更符合西门庆下里巴人的审美,一下就勾动了西门庆与郑爱月的往事,心中甚是欢喜。就问申二姐,重阳节请她去唱给太太们听,去不去?申二姐满口答应,西门庆心中又是大喜。
我们都知道王六儿请西门庆来家的主要目的不是吃饭喝酒听曲,看西门庆就够了,情绪也被带上来,时机成熟,王六儿觉得席间说话不方便,悄悄叫韩道国带申二姐回去,留下王六儿与西门庆掷骰喝酒,没喝多久,西门庆推酒澜更衣,二人进了房间。
那么房间里的情况要以什么角度来描写?兰陵笑笑生依旧采用他最拿手,表现效果最好的方式-第三者偷窥的方式来写。这次是家里新来的小厮胡秀。胡秀在厨房偷喝了几碗酒,走来王六儿房间隔壁供养佛祖先的堂内领席睡下。睡了一觉,被房间里妇人叫唤的声音吵醒,看到板缝里有光透过来,以为是西门庆回去了,是韩道国两口子在办事,就用头上簪子刺破板缝纸,不想却瞧见西门庆和王六儿在房间里玩的正欢。
重头戏正如回目所言,王六儿也不拦着西门庆,任由西门庆烧,反倒是西门庆担心留下痕迹被韩道国发现。王六儿道:“那忘八七个头八个胆,他敢嗔!他靠着那里过日子哩!”王六儿简直就是宋徽宗时期的新女性啊,同时又为韩道国感到悲哀。西门庆一高兴,答应安排韩道国去南边做买卖,这样子把韩道国支开,留给了王六儿和西门庆时间和空间,这也正中王六儿下怀。这段胡秀的偷窥情节,看似西门庆与王六儿有些疯狂,却是以西门庆醉酒为前提,也可作为西门庆人生的“麻木”的隐喻。
这无疑又让我们想起了宋蕙莲,同样的,西门庆为了得到与宋蕙莲在一起偷情的时间和空间,将宋蕙莲的老公来旺打发出去,但由于受潘金莲的唆使,西门庆最后设计结果了来旺,引得宋蕙莲自缢。与宋蕙莲最终目的是进入西门庆的后宫集团不同,王六儿的目的只是西门庆身上的钱,在这点上王六儿比宋蕙莲要精明,也更有自知之明,欲望上的节制,让王六儿有了更好的归宿。
西门庆和王六儿玩了整整一个时辰,烧了王六儿心口上、皮盖子上、尾停骨儿上共三处香,方才了事,待西门庆回到家时,已是二更。
正是:独卧玉肌凉,残更与恨长。阴风翻翠幌,雨涩灯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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