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今天是失业的第七天，房子还没到期，这些天一直在这工作了四年的城市闲逛，闯红灯，随地吐痰，冷眼讥讽的看着城市的一切，幼稚的发泄心中被这城市抛弃所产生的怨恨。

当我前任领导最后找我谈话，告知我失去这份工作的时候，我表面不动声色，实质内心已是惊涛涌起，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甚至根本从未想过。我收拾东西走出公司，将所有与公司有关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走出很远之后，心有不甘，又跑回来，狠狠地踹了垃圾桶两脚，我扭曲的心理自这一刻滋生，萌芽。

我认识老胡已经有半年了，甚至可能更久，他经常在公园空地上练字，就是那种比胳膊还长的毛笔沾水，在水泥你上或写或画。我估计老胡曾经当过兵，打过枪，他手特别稳，有时不知如何下笔，或者想到什么事愣住的时候，笔毛留在最后一笔的尾端一动不动，身体也如此，像是被大地粘住一样，待事情想通，笔随手，手随臂，像断了点又通电的机器一样，灵活转动，完成创作。

老胡没当过兵，年轻时蹬过三轮车，来钱慢，后来转行做了杀手，握笔稳的人握刀也一样稳。据他说他杀过二十七个人，有本地的，有外地的，都是一刀扎进心脏，尽量减少对象的痛苦。老胡虽不信佛，但也心善。

“我要走了”。老胡正在练字，听到我这句话，笔顿了一下，抬头看我一眼，没说话。又继续写字。过了会儿，字写完了，边擦手边对我说，“往南边去吧，咱东北没啥发展了”。

“回老家了，父母年纪大了”。我说。

“完犊子玩意儿，才多大点岁数就往家跑”。老胡笑着说。

我无奈的说，“没啥意思，挣不着钱，在哪都一样”。

老胡沉默了许久后说道“现在这钱确实难挣”。

第二天老胡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喝点。我俩都爱吃涮串，最辣的那种。喝了两杯白的之后，才步入正题，老胡说，你缺钱吗？我笑了说，这话问的，你问谁谁他妈都缺，就马云对这玩意也是多多益善。老胡举杯又喝了一口说，我之前听你说，你家条件不太好，这几年估计也没攒下啥钱吧！以后用着钱的地方也不少吧！我虽然没少喝，但好像也明白了他意思，看着他说，我可不敢杀人啊。老胡笑了笑没说话。又喝了两瓶啤。老胡说，我有个闺女，和我那姑爷都在俄罗斯上班。我说，那边比咱这冷多了吧？老胡说，应该是，我没去过，我姑爷也是咱这边的，俩人结完婚去的，我寻思也就去那边待个一年两年的，没成想，都七年了，孩子都这高了。老胡用手比划比划，又接着说，上幼儿园了，得人接送，上周给我打电话，说就我没稳定工作，让我去。我笑着说，去那边行，都是无产阶级国家，没代沟，到时候再找个毛子老伴，挺好。老胡说，不找了，我这手血腥味儿重，练这些年字也没去掉，别碍着人家。我没说话，老胡接着说，可惜有个活儿没干，我们这行有剩活儿是大忌。我举杯说，那就给活儿了了再去呗。老胡没动杯，说，唉！当时也是心急了，那人现在在南方呢，下月回来，我这周日就得走了。我问，你觉得我行？老胡说，行。我说，我胆小，杀鸡都不敢，别说杀人，我从小都没跟人打过架，你说我这样的能杀谁？老胡说，我年轻时候也这样，干这行是有心算我心，好干，何况咱有刀。随后老胡从包里掏出一把刀，说，就这玩意。

我一看乐了，这不CF里的小刀吗，不长，刀身中间是黑色的，周围银白，一边是刀刃，一边是倒刺，刀尖向上翘，细瞅还挺吓人。我问，就这刀干死过二十多人？老胡说，这刀让我挣了两千多个W，我姑娘那阵儿学习不行，我就是靠这把刀挣的钱，给我姑娘整国外念的书。说完将刀推过来，盯着我说，你觉着咋样？

第二天老胡又给我送来个白色的大衣，胸口用毛笔画了个圈，说，你就往这上扎，一刀就完事，干完之后回家好好洗洗，车票给你买完了，去俄罗斯找我，待个一年半年的，要是没啥事了再回来，除了昨天说的那一百万，我个人再给你二十万，咋说你这也算是帮了我个忙。我看着那黑圈忽大忽小，像是在跳动，我比量比量没敢捅。老胡一把抓住我的手扎了进去，说，就这么整，好好练。

天宝胡同是那人打麻将回家必经的地方，我靠着电线杆等他回来。十月份天儿已经开始冷了，刀在我外套的兜儿里，我手也紧紧地握在刀柄上，有些细汗渗出，我怕滑已经反复把手拿出来往裤子上擦了好几次。有风吹过，凉飕飕的，天上的星星似乎也在随风闪动，突然想起海涅的一句诗“死亡是凉爽的夜晚”。

胡同口走进一人，一瘸一瘸的，我知道他来了。我用力喘了几口气，躲在了电线杆旁边的电箱后面，脚步越来越近，已到跟前，我刚要冲出，突然听到脚步又停住了，听到裤带齿轮滑动的声音，接着闻到一股尿骚味儿。此刻正是他精神最放松的时候，我不再迟疑，一步踏出，照着他后腰捅了一刀，接着抓着他头发向电线杆猛磕两下，又是一刀扎进他脖子上，由于紧张用力极大，只感觉一股热流呲我一手，我一脚将那人踹倒，接着转身就跑，从始至终那人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回到家时，浑身已是冰凉，但手心还是有汗，冲了几遍热水澡，躺床上睡不着。凌晨一点了，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穿好衣服去了楼下的足疗店。

“还是美团上98的那个套餐”？48号问我。

我迟疑了下说，“998的那个都带啥”。

“要啥有啥”48号笑着说。

第二天走出足疗店，阳光温和，我举起手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干净，指甲缝都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