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走向桌边，拿出烟盒里的烟，点燃，烟雾寥寥升起。可儿吸着烟，她在梳理一切，把她的疑惑，困扰和线索全部串联起来，她的睫毛时不时在眨动。司徒望着可儿吸烟的动作和表情，他的大脑在告诉他，可儿在思考，在快速的思考。
可儿吸了一口烟，身体靠在桌边，说：“你通过天眼系统，知道目标的一举一动，他们想让你知道的和不想让你知道的，你都尽在掌握，所以你有每一个人的秘密，手握每个人的把柄。被你操纵的人，会因此对你有所忌惮，你的犯罪行为才会被包庇，你因此逃过法律的制裁。”
司徒没有说话，可儿说的是对的，他利用天眼系统搜集到一切他想知道的信息，然后威胁每一个与他的产业链相关的人，人都是有弱点的，不自知就会被利用。威胁不光彩，但有效。
可儿再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你的眼线在你的威胁下，可以给你足够多的信息，你可以调整你的每一次布局。”
司徒不语，可儿继续说：“吴馆长，为什么杀他。”
听到吴馆长的名字，司徒眉头微微皱起。他当初让可儿去杀他，只是冲动，他本想另外找杀手暗杀吴馆长，所以他准备了吴馆长的照片，只是那天可儿的表现刚好激怒了他。
吴馆长在装裱司徒给他的那幅《落下的希望》时，发现了来取画的可儿和画中的人物很像。他找到司徒，问司徒可儿是不是他的新猎物。司徒以为吴馆长只是好奇，所以回答了是。但让司徒生气的是，吴馆长问他可儿什么时候改造成功，他想去7号仓库见她。司徒当然明白吴馆长的意思，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底起了杀意。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司徒就已经爱上了可儿，但司徒并不自知。
司徒看着可儿的眸子，想要告诉她原委，但他心底泛起一丝涟漪，他不想伤害她。当初可儿在监狱看吴飞的时候，她不想打破吴飞对于王局的认知和期待，所以她没有说出王局是司徒的内应，不想伤害吴飞。现在可儿对杀人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可儿认为司徒是恶人，认为吴馆长不该杀，如果这是可儿一直纠结并想方设法想要证实的内容，那就不要打破可儿的期待。司徒不能说谎，一说谎他的头就会很痛，他的数据采集会出现问题。
司徒想了想，然后说：“因为他该杀。” 司徒还是规避了直接回答。
可儿听着这个答案，表情淡然。果然，司徒和她想的一样，只是想要她去毁灭一个人，随便一个人，让她的三观崩塌，只是这个人刚好是吴馆长。可儿没有继续追问，她再次吸了口烟，问道：“王局是被你威胁的吗。”
可儿在给自己的判断找一个证据，她骨子里还是愿意相信王嘉的爸爸，正直善良，只是被威胁，所以向罪恶妥协。
“他是自愿的。” 司徒的话，向尖针般刺痛可儿的心。
司徒继续说：“他参与了天眼系统的研发，如果你想知道原因，可以大胆猜猜。”
可儿微怔，然后苦笑，她熄灭手里的烟，缓缓的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他和你一样，也想要掌握别人的弱点，利用威胁促成交易。”
可儿的确是聪明的，司徒这点一直没有错。可儿的表情有些失望，司徒明白，可儿还抱有一丝念想，认为王局是个好人。
可儿笑了，她觉得自己很可笑，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不是变态的捆绑和囚禁游戏。她是对自己的嘲讽，她觉得自己太愚蠢了，对人性还抱有幻想。司徒望着可儿的表情，仿佛看到了自己。
司徒忽然回过神来，他不应该跟可儿说这些，他的计划明确说明了他需要对可儿的一切不闻不问，他不应该和可儿交谈。司徒皱了皱眉头，迅速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出门，门 “嗙” 的一声被重重摔上。
可儿错愕的看着玄关被关上的门，空气一片寂静，看看桌上烟灰缸里的烟头，恍如隔世。
可儿拿起烟灰缸，走到厨房，将烟灰缸清洗干净。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知道这震惊的一切后，会站在这里清洗烟灰缸，她只是觉着司徒喜欢干净。
可儿走到衣架处，从羽绒服里掏出U盘，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出电脑把U盘插上，电脑屏幕前的光照在可儿的脸上，她仔细的看着一行行数据和日期，是这个了。
可儿关上电脑，她没有开灯，电脑合上后房间一片黑寂。可儿望向窗外，隔壁栋的楼层有些住户开着灯有些关着，她能够时不时看到里面的人在走动或落座。可儿想到了王局给她的小灵通，原来司徒是这样知道的，从各个角度汇集影像，从隔壁栋，从楼上，从楼下，从四周，只要有人在用手机，或者附近有摄像头，亦或周围有安装智能家电，甚至是自己桌上的电脑，都可以成为监控的入口。
可儿有节奏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她在思考那天在码头她去见王局，司徒没有辨认出来对方是王局的原因。她看看窗外，灯光悠悠，光影交错，她的房间关上电脑后就没有了显示屏的蓝色光亮。原来是这样，不管从哪个角度监控都需要光线，没有光线就看不到有效信息。天眼系统的弱点是光线。
司徒在马路上驾驶着汽车，他没有目的地，不想去艺术中心，也不想去7号仓库，他享受操控人性，享受人在看到恶时的狰狞面容，享受看着人类自己慢慢堕落。但他不喜欢血，不喜欢脏，司徒是矛盾的，他一面享受着恶，一面却憎恨恶的颜色。他有他的规则，有他的信仰，司徒要让这世间重新来过。他不信人，他只信没有温度的人，他研发科技，利用科技，他也相信科技，科技没有温度的，是冰冷的，是符合他的标准的。
人类研发科技，享受着科技带来的方便和快捷，却鲜有反思科技出现的原因。科技的出现和进步是为了让世界更方便，还是为了更方便操纵世间。大数据，算法，互联网，区块链，人工智能等等都在重新塑造人类的活法，在引导人类的行为，告诉人类你该怎么做却从不坦言为什么这么做。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如何塑造，是从语音里，从屏幕里，从图片里，从文字里，还是从景观社会里。
有人利用科技传达善意，也有人利用科技施展恶意。科技的利与弊一直都在，人类为科技的进步欢呼雀跃，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同时主动或被动的忽视科技的弊端，人们是不会反思，不想反思，不能反思，还是不敢反思。趋利避害，这是人性，是合理的，也是危险的。
人类追求科技的进步和发展，人类征服了地球，现在要去征服月球，征服火星，或者还想征服宇宙。人类对这个星球干的事，到底是善大于恶，还是恶多过善。如果是善大于恶，为什么不留下来，而是想移民另一个星球，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值得留恋，想要去到别的地方，重头来过吗。如果是恶多过善，为什么人类不停止对这个世界的伤害，是不是人性本恶，根本停不下来。
司徒抓住了科技的弊端，加上他对恶的执念，研发了天眼系统，可儿以为她看到了全局，但天眼系统只是司徒庞大的科技产业链中的一环而已。
司徒对纸醉金迷没有兴趣，对情色交易也没有想法，他醉心于建立自己的帝国，一个没有人的帝国。建立这样一个世界，他需要钱，权和人，什么来钱他做什么，谁有权他利用谁，什么人有人性，他就改造他们。用他的执念，他的科技，他的规则，他的方法一步步改造他们，让他们成为他手中温顺的绵羊，对他俯首称臣。
在司徒的世界观里，人之初，性本恶。只有激发人性的恶，才能让他们暴露弱点甚至制造更多的弱点，司徒方能利用这些弱点去威胁或利诱他们，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大量的数据采集和分析给了他一个行为模型，变成一个恶魔只需要三次极度的体验，第一次，绝望。第二次，欢愉。第三次，背叛。司徒根据大数据采集到的信息，对猎物进行其行为模式和情绪反应的精准分析，从而制定出无懈可击的专属改造计划。
三次极度体验之后，人会崩溃，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会被重塑，他们会自己把自己击溃，无需司徒再做任何事。三观崩塌之后，在重塑之际，只要司徒再次出现，猎物们就会像看到救世主一样，对司徒仰慕和信任。
司徒曾以为可儿也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但现在，可儿是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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