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外孙上大学
邓 生 真
时光荏苒,逝者如川。怎承想我乃古稀之人,而今反增添了多情善感的习性。往往把酒临风,止不住喜气洋洋;抚今追昔,又忍不住热泪滂湟。奈何难得一日心情平静,总处于跌宕起伏、波涛汹涌的情思之中。日前,我送外孙上大学,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又让自已心潮澎湃了一番。
那还是七月的一天,我送外孙去外地上大学,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孩和她的家长。早晨,我们一行十来人,开着两辆私家车,沿着霍连高速,风驰电掣般地向东驶去。車窗外,車轮轰鸣,风在呼啸。望着飞逝的景色,我的思绪,随着車轮的轰鸣声,飞向了从前。
我是老三届,一辈子也抹不去内心深处那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记忆。文化革命开始了,老人家号召红卫兵大串联,全国两千多万大、中、小学学生,象铺天盖地的蟥虫,在神州大地上无序飞舞。六七年春,我已是高三学生,但不读书,特立独行,从渭南火车站挤上东去的火车。車厢内,挤满了人,座位下躺着,行李架上坐着,人行道上站着,全是学生。肩靠着肩,背贴着背,屁股挨着屁股,脚不敢抬,只要抬起来,就再也无法插下去,挤得人喘不过气。“到北京,去见毛主席”虔诚的信仰,支撑着幼稚的灵魂,焕发出战胜一切困难的精神力量。那是何等令人狂热而又悽惶的景象……
我们的車子过了灵宝,过了三门峡,过了洛阳,进入郑州绕城高速,转到京港高速,快速向北驶去。我的大脑也随車轮转动着。祖国几十年的建设,高速公路四通八达,立交桥星罗棋布,車行其上,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不由又回想起过去。还是那个苦难岁月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几个同学相约步行去西安———由临潼到西安的汽车票是八角钱,可是,我们掏不起。一路是石子路,到灞桥,才成了柏油路。一路朝西,直达朝阳门,连弯都不拐,根本不会迷路。而现在情形大变了。交通,星罗棋部;道路,纵横交错。而开車,没有导航软件,寸步难行。
汽车开进石家庄服务区,大家下車休息,各自方便。我的脑海却闪出五十三年前的一幕:哪年,我到石家庄站已是晚上十一点,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使我再难忍耐,逼迫下車,寻到水龙头,猛喝一顿,找到卫生间,赶紧方便,又买了点吃的充饥,然后走进候车室。候车室里,人山人海,有坐着的,有横七竖八在水泥地上躺着的。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想舒缓一下疲惫的躯体。突然,一幕闪入眼帘,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全身裸体,一丝不挂,拿着拖把拖地。“起来,起来!”嘴不停的喊着。人们一哄而散,女人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孩子。几个知情人窃窃私语:这位姑娘是石家庄火车站职工,和闺蜜私下聊天,说找对象,就找象毛主席哪样伟岸漂亮的男人,不要林彪哪样的瘦猴。被闺蜜告了密,打成了现行反革命,被批斗,就疯了。……哪个女人若还活着,也该七十来岁了。
晚上八点钟,我们到达目的地廊坊市。一行十二人走进一座并不豪华的餐厅,坐在一个包间里,服务员端上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菜肴,虽不十分丰盛,却也琳琅满目。这让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饥荒的年代。一个星期天,我和同学王伟一块来到临潼县第一食堂,各用五分钱,二两粮票,点了一碗大米饭,没有菜,但餐桌上的醋和酱油却是免费的,调上一点,狼呑虎咽的吃了起来,这是我终生难忘的一次大餐…… 我们这次送两个孩子的目的地,是河北省的廊坊市和秦皇岛市,由渭南出发,经陕西省,河南省,河北省和北京市,返回走山西省,长途跋涉三千多公里,可谓浩浩荡荡。这次行程,让我浮想联翩。
四十三年前,一九七七年的一个冬日,天下着小雨,寒风刺骨。我穿着厚厚的大裆棉裤和对襟棉袄,走进高考考场,苍天有眼,我考上了渭南师专。因为学校离我家只有十五公里,我步行去学校,每周往返一次。后来,表哥买了新自行车,把旧車借给我,才有了代步工具。
二十六年前,儿子考上北京理工大学,我把儿子送到西安火车站,托运了行李。因为下午七点才发車,若把儿子送上火車,回临潼就没有班車了,住旅馆,想都不敢想,只好把儿子扔在火车站,不顾他委屈的眼神,狠心返回临潼。
五十年沧海桑田,祖孙三代求学经历,真是三重天。抚今追昔,我沐浴在改革开放的阳光下,享受着改革开放的红利,分享着教育事业飞速发展的喜悦,止不住感慨万分!除了深情感谢感激感恩之外,想我古稀之躯,自当壮心犹存。惟有捐埃报家国,不敢怠息自奋蹄!
草于庚子年教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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