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课上讲到徐志摩。
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读到《再别康桥》的时候,着实惊艳。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
初中知道了他与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的纠葛,脱粉回踩。
中学阶段经常跟姐妹们痛骂过去文学界的渣男渣女,有时候讨厌一位文人的为人,也就会连带着讨厌这人的作品,正如喜欢此人时一样,爱屋能及乌,恨则亦然。
高中语文课的某个课间,老师对我说她最近在读胡兰成的书,念及他对待张爱玲的种种,我当场表示不喜欢这个人,记得老师对我说:“但你不能否认他在文学上的成就。”
当时气性大,人也犟,觉得自己一定要站个队,不能态度摇摆不定,所以不肯去读那些我觉得为人糟糕的文人们的作品,否则就会对不起谁似的。
其实谁也没对不起,顶多对不起自己那点不足道的意气。
后来逐渐真正接受“人无完人”这一定理在名人名家身上的应用,就觉得轻松了很多,这才比以前更能拓展阅读面,包括阅读深度。
我有时候也会很感慨,那些有时让我们很讨厌的文人,他们为这世间的文学或相关领域做出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甚至值得永远珍重的。出于自身三观,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讨厌他们,却实在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否定他们的贡献和成就。
那句“在星辉斑斓里放歌”,至今也在我心里闪着光。
还有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尤其对林徽因先生(出于她对建筑界的贡献,我更愿意这样称呼她),从我第一次知道她时的绝对崇拜,到置身于无数褒贬,以及各种所谓的“分析解读”文章中的迷茫与尴尬,到自己也看到她性格上的诸多局限,到最近去了北京,看到,知道了很多梁林夫妇当年所做的和想做但没能做成的事情,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我当时突然想,也许是我太苛求了。
那些文人,他们真的只是普通人。
他们普通,所以他们也有普通人会有的缺陷,会犯普通的错,甚至有时会比普通人更笨拙地来应付某些问题。
但他们往往又做了很多不普通的事情。
这是一种奇妙的矛盾,也许他们的精神已经有一部分超脱尘世,去构想、完成那些伟大的事情,其余不予考虑,而剩下的部分还束缚在尘网之中,往来奔波,直至有限的生命结束。
可是作为想要瞻仰他们的新一代普通人,我要怎么办呢?
一是继续理直气壮地讨厌我讨厌的——对不起徐志摩,对不起胡兰成,对不起郁达夫,对不起林徽因等等名家——我无法接受的东西,就是无法接受的。
二是放心地爱那些光辉灿烂的作品,以及他们伟大的贡献,它们值得了解,探究,思索,牢记。
我知道,这样的我也很矛盾,有点念完经不要和尚的意思,但我也是个普通人呀。
而且我也不痴迷完美,不笃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存在,如果有一个人,一件事,一样东西乍一看无可挑剔,我反而要退两步再仔细想想,但假如我一开始就看到局限,反而会觉得亲近,因为这样这个人或这件事才显得立体,鲜活,才显得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而不是有点像面目模糊的壁画上的仙。
我可以轻易爱上一本书,一篇文章,一首诗,全心全意,只要认定了就不会犹疑。
却不会轻易爱上它们的创作者,最多给五分热情,剩下的部分得冷,去看他们少为人所知的一面,那些有可能使人设崩塌的缺点,那些黑历史。
爱其盛名惊才,又在某天发现黑历史时,深恨这突如其来的平庸,恨得咬牙切齿——这样是不好的。
如果实在不想看到黑历史,那就宁可爱书,莫爱书后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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