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个媳妇热炕头

领个媳妇热炕头

      文/ 张新祯(文安)

        再次见到这个漂亮女人，没想到会是在我的单位。站在柜台外面的她依然是美人坯子的姿色，只是她的背略有些驼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我心中留有的美，也并不妨碍她就是八十年代，那个被领到我们村做媳妇儿的漂亮女人。

      改革开放初期，分产到户如火如荼地在农村大张旗鼓地展开，刚刚脱离大锅饭的农民们有些茫然，有些欣喜，又有些不知所措。原本贫困的家庭，更是没有闲钱来为儿子置办一房媳妇儿来传宗接代。在此期间便出现了“领媳妇儿”这一现象。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初秋，临近午饭时分，就听胡同里有熙攘声和疾步的声音，我寻声走出家门，看着人们急匆匆地有说有笑地奔村北走去，边走边说：“她婶子，走！快着去看赵家大小子从四川领来的媳妇儿，说特好看！”“哟！真的呀？那咱得瞧瞧去。”一传十、十传百，婶子大娘们也不做午饭了，甩甩还带着刷锅水的手，在衣服前襟上麻利地擦抹着，来不及锁上虚掩的门扉，就快步跑出了院落。

        跑到赵家的时候，院子里、屋子里，到处都挤满了乡里乡亲带去的祝福和娶不上媳妇儿人家羡慕的目光。我满脸汗水地挤进人群，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俊俏女孩子，碎花布上衣，蓝色的裤子，脚穿一双黑色的布鞋，怯生生地躲在屋子一角。人们和她搭话，她只是忽闪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这一群陌生人。“这闺女真俊呀！赵老大修福了，快30了娶了这么个天仙媳妇儿，你小子艳福不浅！”赵老大满脸都是笑容，任由人们说笑着。旁边的一个嘎小子高声喊着：“赵老大，你娶媳妇干嘛呀？”登时赵老大的脸涨成了红布一般，低着头甩出一句：“娶媳妇，给喃热炕头。”逗得大家是前仰后合，好不热闹！女孩子更加拘谨着自顾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用手指捻搓着碎花布衣角，双脚不停交替着踩弄着。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媒婆，满脸绽开了毫不掩饰的、每根皱纹里似乎都洋溢着勾子菊花瓣的笑意。

        我们当地的习俗，新媳妇结婚后，是要带着新郎官儿回门的。女人早早地醒来，推醒酣睡的男人，一脸娇羞地说：我嫁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咱以后就要好好过日子，不让别人笑话你没出息。我听说你们这里是有名的塑料市场，要不咱也试着倒腾一下，挣点钱！女人边说着边拽起了赵老大。待梳洗打扮完毕和婆母吃完早饭，赵老大就领着新媳妇，逛起了塑料市场，人们依然是热情不减昨天，“怎么着，赵老大？想和新媳妇鼓捣塑料赚钱呀？小心你媳妇儿有了钱跑了，不要你昂！”原本忙着干活的人们，顿时又来了兴致。整个市场和着喧闹声，啧啧称赞声，还有那没钱娶不上媳妇儿的汉子直勾勾的垂涎眼神，都一起游离于赵老大媳妇走过的一整条街道。

        从此以后，市场上就多了一个漂亮婀娜的身子，每天起早贪黑地学习拣料、分料，不管风吹日晒，顾不上脏和累，有些时候心疼得赵老大都会和她嚷上几嗓，拉她回家。来年的秋天漂亮的女儿降生在翻盖的新砖瓦房里，赵老大的脸上洋溢着从来没有过的舒心笑容。嘴里哼唱着小曲儿，腰板也神气地挺直着。“我们不给别人分拣料把儿了，咱们自己干！”刚刚才出月子的女人对赵老大说。“咱哪有那么多钱呀？”“借！”女人看着一筹莫展的男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夫妻二人没黑没白地劳作着，没有几年功夫，他们建起了自己的厂房，安上了新机器，一双儿女跑前跑后，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快乐的样子让赵老大夫妻看着眼角眉梢都堆满了幸福的笑容。小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风生水起。

        岁月的留声机，着一袭静默的时光耐人寻味，而今的她戴着玉手镯，金戒指，金项链和疼她的男人一起来银行办理业务，一脸的温暖和平静。

        秋天的早晨似乎醒得晚些，赵老大开车去城里买回了媳妇儿爱吃的馄饨和烧饼夹肉，走进屋，望着那个自己领来“热炕头”的女人，搂着外孙暖暖地熟睡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脸上露出了舒心的满足的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