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古物都有自己的故事，承载了许多年，无人倾听，如若你能听到它的心声，那你一定就是它在等的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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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欢迎来到哑舍，喜欢什么可以随便看看。”
“这里是家古董店啊……”少年徐徐地说，“您是这里的老板吗？”
“不是，我……算是半个伙计吧……咦……老板来了。”男孩挠挠头憨笑道。
“原来您才是老板……这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知不觉就走进来了……”少年说着环视四周。
“也许这里的某个物件跟你有缘吧……”老板缓缓地说，“随便看看吧……”
少年环顾了一圈，最终定睛在房梁之上。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老板，您能听到它在说话吗？”
“什么？哈哈哈哈……说话……谁？房梁吗？”男孩笑得前仰后合。
老板斜睨了男孩一眼，转而面向少年哑声说：“每一件古物都有自己的故事，承载了许多年，无人倾听。您能听到它的声音，说明你们有缘。这尊吞脊兽，就赠予你吧……”语毕老板纵身一跃从高高的房脊上拿下了一尊石雕，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古旧的漆盒中。
“这……”少年双目注视着漆盒移不开眼睛，“那……谢谢老板了。”少年礼貌地接过盒子，躬身致谢，离开了哑舍。
“老板，你也能听到那块石头说话吗？刚我没看清，那上面雕的是什么啊？还有，刚才你那一跳太帅了，那么老高，感觉像是武侠片里的轻功一样……老板……老板……你怎么又不理我……”男孩跟在老板后面絮叨个没完……
哎……这一世扶苏公子要知道自己变成了这般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老板扶额。他俊秀的脸上眉头稍皱，黑色的袍子上暗红色的龙盘旋而上，张牙舞爪地龙口正对着领口，掩盖着他脖颈下暗红色的伤疤。“老朋友，但愿这一次，你能了结心中的执念。”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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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是你在跟我说话吗？”少年抚摸着石雕轻轻擦拭，“啊……”不料指尖突然被某处突起刺破，一滴血恰好落入这个石雕的眼中……
少年赶忙用手帕擦拭，怎料那滴血像是渗入其中不见踪迹，反而是石雕像是活了一般眼角流出了淡淡泪痕……
少年怔愣了片刻，又赶忙用手帕轻轻擦拭，“你是哭了吗？别哭……我不疼的。”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石雕说。
“当然，在哑舍时，我就听到你在唤我……”少年答。
“我唤你？”
“是啊，我听到你在唤我——许逊。”
“许逊……好熟悉的名字……”
公元246年
“打死它，打死它……”
“快……去那头堵住它，千万别让它跑了……”
“哎呦……这小畜生……看我抓到你不扒了你的皮……”几个小孩一边咒骂着，一边围堵着一个脏乎乎的小家伙，看不出是狗还是猫。
“我看你还往哪跑……嘿嘿嘿嘿……”几个拿着棍棒的小孩将小家伙堵在墙角，发出胜利者的嘲笑。
“住手……放开它，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小孩闻声望去，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小道士站在他们身后，正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们。
“哪来的臭道士，敢管我们的闲事，哥几个，揍他……”
几个小孩一拥而上，拿着棍棒在小道士身上胡乱地挥着，“别管我，快跑啊……”小道士不顾身上得疼痛对着小家伙喊。
那小家伙像是通人性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又拼了命地往前冲。
“哎呦……我的屁股……给我打，连这个小畜生一起打……”领头的胖小子被小家伙顶了个大屁墩，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怒吼。
小道士将小家伙紧紧护在怀里，忍受着来在身上的拳打脚踢……半晌，那几个孩子打累了才悻悻地离去。
小道士抬起红肿的脸颊，看着怀里脏得辨不清颜色的小家伙憨憨地笑了，“你没事吧？小家伙。”
“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大笨蛋。不会功夫还瞎逞能，你刚才压死本大人了……”
“啊……”小道士一惊，手上一松，怀里的小家伙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还是用脸着的地……
“哎呦……你要摔死本大人啊……大笨蛋……”小家伙甩甩头，气愤地说。
“你……你……居然会说话……”小道士语塞，两只眼睛吃惊地盯着地上脏乎乎的小家伙。
“本大人会的还多着呢……要不是贪吃，吃坏了肚子，也不至于一身本领无法施展。真是龙困浅滩被犬欺……”
“龙？你？哈哈哈……哎呦……”小道士失声大笑起来，咧开的嘴扯到了红肿的伤口，小道士这才收敛了笑容，用手轻揉着脸。
“你不信？本大人正是东海龙宫的九殿下——鸱吻。”小家伙昂着头一副傲娇的样子。
“你真是龙王的儿子？”小道士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转着圈端详着它，“可我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像啊？你这圆圆的眼睛，小猫一样的脑袋，还有……尾巴像鱼又像蛇……怎么看也不像条龙啊？”
“笨蛋……真是孤陋寡闻，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别看本大人真身小巧，本领可大着呢，本殿下可吞万物，呼风唤雨……”
“海为鱼，虬尾似鸱，用以喷浪则降雨。好像古书上确有记载，难道你真的是鸱吻？”小道士挠着脑袋。“那你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都怪我贪吃，勿食了火莲，伤了元气，变回了真身，需要七日才能复原。”鸱吻有些丧气。
“七日还不容易，你先随我回观里修养……”
“你懂什么……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这副鬼样子要在这人间躲藏七年谈何容易啊……况且……我还没有法力，没法变钱，所以才偷吃了那小胖子的吃食，被他们追着打……”
“啊？原来是你先偷人家东西啊……没事，我替你还。咱们共患过难，就算是朋友了，以后有我口饭吃就有你碗汤。”
“本大人才不喝你剩下的汤，我要吃饭。”
“好……先给你饭……”
“汤我也要……”
“好……”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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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傻小子又在那对着脏猫自言自语呢？”
“谁说不是呢？天天对着那个脏东西自言自语，还把自己的饭分给猫吃。真傻……”
“我看他是脑子坏掉了……”
几个小道士在许逊背后指指点点。
“要不要我帮你去揍他们一顿……”鸱吻说。
“不用理会他们，我万事遂心，由他们说去吧……”许逊说着，又掏出那把扇形剑，摩挲着。
“你天天对着这木剑发呆，这剑干嘛用的啊？不能吃，也不能劈柴……”
“你就知道吃……这扇形剑是师父他老人家传于我的，据说它能斩妖伤神，保一方平安。师父他老人家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斩妖除魔，保一方太平。可惜，师父他走的太早，我才学了皮毛……”许逊眸光流转，哀伤了起来……
“别难过了，不就是斩妖除魔吗？有本大人呢……等本大人好了分你三成法力，别说斩妖除魔，就是翻云覆雨也能习得……”
“谢谢你……小家伙，自从师父走后，这观中都视我为异类，处处排挤。也只有你能陪我说说话……”
“都说了别叫我小家伙……本大人有名字叫鸱吻……笨蛋……”鸱吻嫌弃地睨着他。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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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55年
四处战火纷飞、水患频繁、民不聊生。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城中已经发生了多起暴动，甚至有骨肉相残、换子异食得可怖事情……
道观地势较高，又有朝廷供奉，自然还太平些。但是城中暴动频发，流离失所的难民为了活着也开始逃到道观门前哀求收留。
观主是个乐善好施之人，开门收留难民，赠衣赠药，人们听说后纷纷涌入，道观已是插脚不下，观主也开始犯了难。
“观主，再这么下去，咱们也撑不下去了。战事四起，朝廷的供给早已断了，咱们的存粮本还能支撑些时日，但您执意要救助灾民，眼下咱们的存粮也就够拖个两三日了。”主事的道士叹气道。
“是啊……观主……您想想办法吧……这些灾民饿红了眼睛，观音土食得，人肉亦食得……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们清修之地，难免遭遇血光之灾。”
“可……灾民也不能赶出去啊？”许逊在角落弱弱地说。
“不赶出去怎么办？吃你啊……”有人起哄道。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师父说过，得道者应兼济天下，除魔卫道守护一方平安。”他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他说得对……哪怕一起饿死……我们也不能丢下这一城百姓不顾……”观主义正词严，众人便不再多言。
可是，夜里几个道士趁夜深人静，偷了粮食跑了。
第二天一早，道观里闹哄哄的，观主宽慰大家冷静些，一起想办法，但有些新来的灾民饿红了眼，哪还听得了这些，怒不可遏地说：“一定是这些道士将粮食藏了起来，想用这种办法将我们赶出去……大家一起砸了这破道观，找出粮食，咱们才能活……”
灾民被煽动起来，饿极了人两只眼睛都冒着绿光，可怕极了。他们一拥而上，到处乱翻乱找，观主也被他们拉了下来，他仍好心地劝着却不知被谁推倒在地。
观主年近古稀，哪受得住这群恶狼扑食，他们疯狂地翻找着，打砸着，像是要把对这乱世的怒气，都发泄到小小的道观之上，人性之恶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
小道士们被人流挤散了，许逊将鸱吻掩在怀里生怕被这群气势汹汹的人抢了去吃掉。他逆流而上想要救回观主，却被没有翻到食物的人抓住绑了起来。
这群恶狼将观主和几个小道士都绑了起来，合计着要逼他们说出粮食的去向。观主本就受了伤，再加上严刑拷打，没挺住，去了。
小道士们哭声一片，不知道是为了观主，还是在为他们自己。“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假好心收留这群流民，我们也不会沦落成这样。观主也不会死，该死的是你，你个怪物，成天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还有你怀里的怪物！你克死了父母、克死了全村、克死了师父、现在又克死了主持，马上我们也要被你克死了……”
“对！都怪你！你这个怪物！”
小道士们一声声怒骂都敲击着许逊的心：“是我吗？都是我的错吗？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泪水顺着许逊的脸颊滑落怀中，恰好滴入鸱吻的眼中，它仿佛看到了许逊短暂的一生。
他出生时，天降异象，天狗食日在那个年代被视为大灾，人们都说他是妖孽转世。果然，母亲生他时大出血死了，父亲随后也得了重病，村里人都想赶走他们父子，却不想都得了瘟疫，全村死的死、逃的逃。
城主下令封村，将他们活活烧死，以免瘟疫继续扩散。那天黑云蔽日，熊熊烈火伴随着一片凄厉的哀嚎，那个小村庄渐渐化为灰烬。
当晚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将焚烧殆尽的小村庄清洗一空。师傅恰巧路过，竟发现黑乎乎的地上一个婴儿正发出响亮地啼哭。原来，父亲在弥留之际用防火布将它罩起，并用自己病弱的身躯将他死死护在身下，这才给他一线生机……
后来师父也死了……
05
饿极了的人们流着口涎看向小道士们……此时的他们已经失去了人性，求生的欲望令他们眼中的人亦成为肉……
小道士们哀嚎一片，只有许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来吧……杀了我吧……如果我的死可以唤回你们的理智，死又何惧……
“笨蛋……为了这样的畜生死你值得吗？”鸱吻骂他。
“为了谁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世间我已再无留恋，就连我这一生都好像只是个笑话。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笨蛋！想想到死都护着你的爹娘，想想对你寄予厚望的师父，他要你除魔卫道、守护一方！想想我，难道我们都没有意义吗？”
“小家伙……你……”许逊的胸口一热，仿佛有泪水涌出。
……
刹那间天地异样，风起云涌，洪水浩浩荡荡仿佛从天而降……人们像是吓疯了一样四处逃窜，哀嚎遍野……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洪水将整座城都夷为平地。而被五花大绑的许逊却腾空而起，似乎水都无法浸湿他的衣衫……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洪水席卷中的人们拼命向许逊挥动双臂呼救：“师兄救救我们，我们错了……我们该死……您就饶了我们吧……”
“鸱吻……快住手……放了他们吧……我求你……”
“他们辱你、骂你、伤你、甚至要杀你、食你……你为何还这么迂腐，还要救他们……”
“他们所做无非是为了活着……这不能全怪他们，要怪也该怪这该死的世道……存活不易，他们哪来的礼义廉耻……”
“笨蛋……信不信他们前脚得救后脚就会将你当成妖孽杀了你……”
“鸱吻……住手吧……我不止为了他们，更是为了你……你身为龙宫九殿下，是神，受人香火供奉，本该护佑一方。现在不顾礼法乱杀无辜，如若天帝震怒降至罪于你，你该如何自处……”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值得……”
“你值得，你有金子一般善良的心，你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
“就当是为了我，鸱吻……”
06
尽管鸱吻及时收手，但这座城还是毁了。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哀票遍野、死伤无数……
天帝震怒派人下凡去捉拿鸱吻，鸱吻旧伤未愈，强行驱动灵力，遭到反噬，已沉沉睡去。天兵天将将许逊与鸱吻一起带到天庭。
天帝欲杀鸱吻来平民愤，龙王跪地求情被天帝驳回。大殿之上再无人敢言，许逊却死死将鸱吻护在怀里：“敢问天帝，既知人间疾苦、战火不断、民不聊生，为何不出手相助。”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即便是天帝也不能插手人间……”
“既然如此，鸱吻所为亦有天命为何要杀他……”
“他因一己私欲造成民不聊生，自是该杀……”
“伤人者该杀，那见死不救者是否同罪……你们一个个居庙堂之上，受民间香火，是否该济民所苦……鸱吻虽有过错，但事因我而起，我愿代他受罚……然大殿之上众人皆有过错，为何却不自省……”
“许逊，可知你本是如来座下弥勒使者，因历劫堕入凡间，九九八十一世轮回，这是最后一世，本可救世而亡，劫满升天。现鸱吻乱世，生灵涂炭，亦毁你一世，你还要再次历劫，你可还想为他担责。”玉帝语重心长。
“并非为他，事情本因我而起，与他无关，我愿脱去仙骨，永堕轮回，生生世世造福民间，为他赎罪。”
“你可想清楚了……世人皆苦，你若永堕轮回，必将无亲、无友、无情、无缘……孤独终老，不得善终，世世受尽人间六苦……”
“我想好了……但求玉帝成全……”
“好……你若坚持，我便随你……”
“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请玉帝不要责罚于他……”
07
鸱吻醒时，人间已过百世……
他看到枕边这把扇形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只觉腹中空虚，再次到凡间寻找美食。
遇一道士仙风道骨，甚为亲切。
“不知这位道长，我们可曾见过？”
……
拿道人眸中异光闪动，未及开口，胸前一剑串出。道士口吐鲜血，应声倒地，他向前拦起，将他揽入怀中。
背后少年大笑：“哈哈哈……我终于给您报仇了。母亲……你个妖道，污蔑我娘是妖，令她身首异处，该死！”
鸱吻睨着少年，他眉宇间一半妖气，“你娘却是蛇妖，你亦不是人，不信你看。”他手一挥，少年背后生出一条蛇尾……
人们吓得四处流窜，少年丧魂而逃。
“你还是这般孩子心性，他本不坏，是她娘为保持人形食人心……你又何必……”道士奄奄一息，还不忘对他调笑……
“你果真认得我？我们何时见过……”鸱吻急着望向道士眼睛。那双眼睛如此熟悉，他仿佛在梦中见过千万次，但始终看不清那张脸。
“不记得？”他浅笑着望向他，“也好……”他没说什么，只是想再伸手摸摸他的脸。“我也曾想过千百次你的模样，却没有半分神似……我的小家伙果然举世无双……特别是这双眼睛……”
他指尖触及他眸子的时候突然一滞，瞬间划落下去……
他死了……
“不要……”鸱吻不知怎的，心像是空了一块。一种不知名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瞬间，风云变幻……还好……这次他压制住了。
只是下起了滂沱大雨，大雨冲刷着道士的身体，将那片片殷红冲尽。雨中，一个俊美的少年在泥泞中抱着一个中年道士。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举起手中的扇形剑，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自此，鸱吻与扇形剑融为了一体，它们总是挂在房梁之上，守护着一方平安。
没有人知道，只有在那样耀眼的地方，他才能窥探天下，寻找那永堕轮回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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