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

刺猬

文/西斌

序篇

亲爱的

杀死我吧

像当初吻我一样

1

黑夜不断出入我的口腔，并且停留

风雨和雷电一起来也一起走

岔路口都是行将就木的蜘蛛

以唾液去黏合果肉及黎明

我便走出，因眼睛无法分离过多的杂色

唯一株草一棵树可以鸣叫

揪出肉体里正在饥渴的枯藤

用力抽打落满胸腔的虚无

唯一个人可以在藤下休憩，乞讨

我便走出，因石子和尖刺会被膝盖硌疼

2

用一朵玫瑰将之杀死，犯人便笑

匕首与暗室与灯光映出彩虹

流淌声穿过整座城池

他们用冬天冲洗血迹

遂有一场雪，洁白如年轻的子宫

如是一片黄叶正好落下

也会惊恐前世情人的索要

而藤刀总会剪光多余的枝桠

你醒来，并且看着

身体深处时不时升起的寂寥

3

只一声便横过身，躺如冰冷的河流

凭一根烛芯可穿过他的血管

且他并拢双腿陷入沉睡

某些事物发生口角，僵硬和温度无关

转身便如坟地之幕僚

有人自深夜计较明亮

或将肉体涂满昨日遗留的灰烬

角落里逐渐升起一堆烟火

当某部分天空变成食物，并且咽下

他猛忆起一根断柯和几朵荷花

4

偶尔被一棵草拉住，听它说

几秋冬加起的重量

不及我轻轻撩它

许多旧芽在瞳孔内脱落

只接它，非融进这根手指的萧肃

刚刚，我看几年前的一只蝶死去

包括还未驯服的花蕾

欲望成型前且算一碗清汤

只看它，吹它

当在黑夜里触及草木，或者尸骨

5

若你刺我，仅以一张洁白的纸

假装被弃之后的虚弱

假装崖旁折脊之枯木依旧活着

我该存在怎样形式的流窜

以告别蹩脚黄昏的晕倒，且醒来

如我祭起这片可笑海

把凡可找出的血渍尽数服下

你面容憔悴，从某根羽翼中流出

凡一切事物备入凝固

你行色匆匆，总寻深秋的夜完成生长

6

她仍持火把立于我旁

瞪我似几片生肉，架烤在某个黎明

太阳作为一粒巨大的沙子

悬我于空。耀眼时如暴躁的屠夫

我用仅剩的关节激起海浪

提及死亡，满身的气力便开始逃

恐以冷冷的碎石堆我

恐一些破旧的台阶，铭我于孤室

我需要一个下午安慰心脏

当它从某处醒来，且要归去

7

且允我斟满一杯酒

与影中的狞笑

痛饮这满目的疲惫

任身后的兽予我幽长的指痕

请不要在眼睑之外追迫，它已无知

它将俯身争舐我的骨髓

其后一场焚烧，我便醒来

某些疼坠落，落入某些土，某些朽木

——那么多重量呵

将一个未死之人紧紧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