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柳宗元有散文《捕蛇者说》,阐述了“苛政猛于虎”之黑暗。我的《捕虫者说》则是一篇“侦探”小文。
要说,从鲜艳的棉花到雪白的棉花,不容易。中间绝对经历了一场人与自然的残酷较量。
数年前,当阳两河是盛产棉花的。棉花生长周期长,贯穿春夏秋冬,生长的每个环节都很重要,尤其保花、保铃期间,治虫不力,绝对前功尽弃,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这个捕虫高手就是在这个关键时期应运而生,绝非浪得虚名。
暑假的大部分清晨会自觉早醒,和老妹跟着妈到棉花地里走一遭,开始地毯式的歼灭战。害虫以棉铃虫首当其冲,其繁殖速度与破坏力是棉花生长速度的N倍。三天一次的频繁农药喷洒虽有效果,但杀伤力具有滞后性,往往害虫要摧毁几个棉桃后才会毒发身亡,然诸多棉铃虫已在体内产生抗体,有百毒不侵百折不挠之势,又或因天时地利大难不死,后患无穷。而这个时期的捕虫行动是为了不给那些漏网之虫以喘息之机,双管齐下,将损失降到最低。
清晨,是害虫们疯狂作恶的最佳时段,它们忘我地在棉花枝头上,饱餐着最嫩最鲜的棉桃。此时也是捕虫的最佳时机。夏天的棉花,枝繁叶茂,清晨又露水深重,为了避免衣服打湿,便在胸至脚踝处围上一层塑料薄膜,系上腰带。再准备一白酒瓶子,灌上半瓶水,灌水是有讲究的,水太多,提溜着累赘;水太少,棉铃虫一不留神就往上爬。
走进棉花地,我俨然福尔摩斯进入了案发现场,开始以锐利的锋芒审视红红黄黄的花朵或日益丰腴的棉桃。棉铃虫,此虫极为狡猾,不食枝叶,专食花蕊或棉桃。鲜嫩的花蕊啃完,便以花瓣作床,美美地睡一觉,安逸得很。天气越来越热时,它就钻进棉桃的心窝里啃噬汁液,饱餐完,就近再辗转下一个棉桃。所以捉拿此等害虫,就需要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敏锐的观察力。但凡害虫,皆有共性,就是边吃边拉。拨拉开花朵或是棉桃的萼叶,一旦发现有新鲜的虫屎,就有迹可循,沿着这蛛丝马迹,总能在意料之中的花朵里将作恶多端的元凶揪出来。在你通辑捉拿的时候,棉铃虫一般不会俯首认罪束手就擒,总是会负隅顽抗,疯狂扭动着蜡质感的身躯,垂死挣扎一番,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太自不量力了。也有气定神闲的棉铃虫,昂着头与我对视,它那丑陋的躯体使我心底的那一点发怵发酵似地膨胀,邪不压正呐,我一咬牙,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把它狠狠地扔进瓶子里,那一刹那的成就感刺激了我更为高涨的捕虫士气。当然偶尔也有不知死活的,你本睁着鹰似的眼睛在寻找它们的踪迹,它却晕头晕脑爬到你的衣服上来,这样的捕虫没有技术含量,全然不费功夫。然老妹一般害怕得大呼小叫,喊我去拯救她,即使她找到了害虫,稍肥大些的,也是让我去抓获。捕获一条害虫,就能让秋天的田野里,多绽放一些雪白的棉花。
大片的棉花地被我们检查完毕,战功显赫啊,瓶子里横陈着红红绿绿的虫尸,单我一个人至少能捕到上百条害虫。回到家,往后院一洒,记上数量,再呼来鸡鸭,顷刻间变成它们的珍馐美食。而手指头上害虫躯体的颜色一般会残留到新学期伊始。
当年老爸说捕一条害虫一分钱,一个夏天是不会少于1000条害虫的,那有好些个夏天呢。我眼巴巴等着老爸兑现诺言,他后来说,都在你的学费里呢。想一想,每次零花钱也是够够的,那就一笔勾销吧。
现在那一大片良田,再也没人种棉花了。因为从棉花到棉花,人与虫的战役太漫长了。人与自然要怎样做到平衡,是个大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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