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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荒台岂梦思》
清香楼。地下一层的通道口,被人从外打开了。来的是老鸨,这次她身着玄色圆领华衫,外披墨色连帽长袍极地。似是装扮了一番,没有之前的臃肿,妆容也淡了几分,眼角的褶皱让她多了几丝韵味。长长的通道两侧,她缓行其中,橙红色轻纱罗曼帷幕,花团锦簇,柱子上的雕花精致至极。清香楼里歌舞升平,却无人知晓,隐藏地底下的修罗地狱。
老鸨虽做着这些人的狗腿子,但是也有一定的份量。途间遇到几个放哨站岗的,便也一路放行。听着一些小姑娘的惨叫声,老鸨拢了拢袍襟。明明在地下,并没有风口,她却感到浑身冰冷。这些年,她自认为,她不算是一个好人,可是自从遇到那个人后,她还是害怕了。因为人可以做到那个程度,不知道还算不算个人。这些年,她无时无刻,都在策划着。她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
老鸨来到门前,那红木的门窗雕刻着怪异的三角兽,眼睛长在右侧面,还只有一只眼,怎么看都很邪气。听说何大人是上都城吏部季大人的表亲侄儿。这里的人没有敢违拗他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去。不然也轮不到她来做这个老鸨。
老鸨整理了下帽檐,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如果不是那个人传唤,她是不会愿意来到这血腥浓重得让人呕吐的地方。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右手敲了敲,那三角兽的右眼里发出声音。没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出厚重的脚步声。
门从里打开了,这人身穿千斤铁,只露出两只黑幽幽的眼睛。老鸨盯着那双眼睛生寒,但还是大步跨了进去。这人她认识,是何大人近身暗卫。只不过从未见过真面目。
她方才进门,便看到一个只有五六岁的丫头,被几个人死死压着。许是听着动静,那丫头撇过脸来,那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闪着蓝紫色光芒。老鸨心里暗惊,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怜悯,她想要救下这个孩子,保护这个孩子。
“来了?”坐在旁边圈椅上的何宇,身着松石蓝的交领长衫。腰间束了根宽腰带,绣着精致繁杂的图案。这样静看,说他如温润的郎君也不过。手端着精致的陶杯,轻啄了一口茶。面上没有明显的情绪,却让人无可置疑。那个铁人立在他身侧,如地狱使者。
“何大人,您唤鸨儿何事?”老鸨立在两步之远,眉目恭顺应道。
“昨日清香楼,可是来了什么人?”何宇放下陶杯,抬眼看了一眼老鸨,随意问起。
“昨日?人来人往的,倒是没有在意,也就两个毛丫头,处置便罢了。”老鸨沉思了一会儿,又随口绉道。
“当真?这段时间别生事,那群烂泥闹上衙府,这次来势汹汹,我担心……”何宇虽有疑问,但确实也没生什么事,听着老鸨如此说,便也不打算深究。接着继续言道:“听说上都城来了位宫巡,可知他是谁?”
“大人。这鸨儿倒是未曾听说,只要那来人不打清香楼主意,便也未去打那秋风。想来何大人自有打算和定夺。”老鸨心里暗自压了压惊,何宇定是知道些什么,想是来套套她。言毕,她颔首看着何宇。后者并无异样,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案桌,并未言语。
“何大人,那个丫头怎么回事?”老鸨尽量把语气压得自然些。
“哼,你别管闲事!”何宇眼神突然变冷,如冰雪扫了她一眼。
“鸨儿只是觉得这丫头赢弱不堪,似是不值得何大人如此对待。”老鸨心里也打突,谁知何宇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蠢女人,我没浑到那个程度,我现在就需要她身上一件东西而已。”何宇斜睨了她一眼,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老鸨讶异了一下,装得一脸无知道:“小丫头身上会有什么东西?值得大人这么费劲心思。”她眼瞧并未让她住口,便又继续道:“要不,把她交给鸨儿。”
何宇看向那边,几个成年人对那丫头,使了各种折磨招数。站起身走向那个丫头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他那微紫的厚唇,从下往上看,对那丫头来说丑陋至极。
“说吧!山人给你的东西到底在哪里?”何宇忍着最后一丝耐心,压抑的声音在房间回荡着。那丫头就像个哑巴,问什么都只是摇头,折磨的狠了也只是流泪,从不哭喊发声。
老鸨听后眼神明亮如海泊。山人她曾听说过,达到谪仙一样的人物,或者说他本就是仙人。凡是他入世,不是动荡就是乱世。若能他指点,便是人间数一二的人物。几十年前,听说此人现过世,不过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此后再也没人见过。那么现在,她笃定自己一定要救这小丫头。
最后她用清香楼的大半收入,换了她照顾这个小丫头,虽然何宇疑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与她身世一样可怜,这么小便遭罪了,最后也同意何大人的从旁监督。她只是让小丫头不受皮肉之苦而已,劳累的活还得照样做,毕竟清香楼的饭不能白吃。
风轻无后面也来过几次,可是每次都与那个小丫头错过了。不过见面也不一定认识,因为他现在的面貌与他初相识又不一样了,他已经吃了最后一粒药,在过数日便要恢复原貌了。
后院里响起了一粗哑男声:“萍儿,快点。这衣服拿去洗好熏香。”这是老鸨那个龟奴,老鸨私下里叫他阿瞻。
“是!”萍儿在盆子里揉搓捶打着衣物,听着这一声,赶紧起身应了。不过不是出声,而是手比划着。
阿瞻从来不会叫别人名字,除了她以外,因为她受了老鸨特别照顾。他对她便也没有刁难,只是每次都是不太乐意的脸,他只对老鸨笑。
对了,我叫老鸨也是叫如娘,是她让我这样叫的。我现在被老鸨取了个新名字,叫萍儿。她说我如浮萍漂浮不定,又如萍水相逢,终有一天,山鸡将要飞上凤凰山。
待阿瞻走后,她的思绪飘散至远处。萍儿自知现在唯有自救,她在院子里沉思着。全然没注意到院子里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计划里的其中一人。
风轻无得到消息,便每次来碰运气。他一直看着眼前这个丫头,莫名的熟悉。不过一直背对着他,盆里的衣服洗了一半,不知在想什么。
风轻无最终忍不住假咳了一声。萍儿思绪被打断,眉头紧蹙,侧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摇摇头又转过去了,心想肯定是想多了,怎来得如此之快。
“抱歉,打扰姑娘了。孟浪是不小心进入此地。”突然身后传来听不出情绪的言语。萍儿再次转过头,看着这个人不是梦,他的眉毛微微皱着,比数月前长高了不少。倒是自己用药和被折磨了数月,反而不成人样。眼前人轮廓已经越来越深邃,声音似乎比以前更低沉了。依旧掩盖不了的好看,他心里郁闷着,这么好看为什么还到处乱晃,也不怕招蜂引蝶。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招了蜂也引了蝶了。
“你是何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萍儿装作不认识,诧异言道。手上还比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你当真不识,那可能是我认错了,抱歉!”风轻无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睛深不见底,有他熟悉的蓝紫色,很淡,淡地下一瞬就消失了。风轻无心里已确定,微微勾起嘴角。
“当然。还请公子快些离开!”萍儿说完就自顾自地坐在原地洗着衣服,因为她发现有人在盯着这边,她现在还不能相认。
“你叫什么名字?”风轻无的声音很轻,如若没注意,就要被风吹走了。
“我叫萍儿,因为如娘说我如浮萍,从远方来,将来有一天是会山鸡飞上凤凰山的。”风轻无看着萍儿那双眼睛,她出奇的认真。风轻无忍不住扯嘴笑了笑。
“你认识叫以梦的人吗?”风轻无看了看远处墙角的人影,向着萍儿靠近了,低头轻声说着。
“不认识,清香楼地下十来个人。他是你的什么人?”萍儿眨巴着那双眼睛,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她说的任何话语都是出自真心的。
“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们所有人都在找他,是他牵挂想念的每个人。你见过他么?”风轻无似乎看进了她的心里,猜想她在想什么。
“见过,但不认识。如果以后遇见,我替你告诉他。”
“能请你帮个忙吗?”
“你说,我听着。”
“替我告诉他,让他静等。如果花魁紫冰儿来找她,让她跟着走。会有人来接应。”
“好,我一定带到。只怕是快来不及了,您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萍儿心里有疑问,风轻无不是一个如此轻率的人,要么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说紫冰儿又是怎么回事,她来到这里没多久,紫冰儿时不时会过来瞧上她两眼,那时她不太明白,现在她知道了。
“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他以梦,或者说是那场雪。”风轻无的这句话很浅,萍儿却抬起了头,心里明镜,他们都知道了。
萍儿故作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这样一问一答,风轻无这句可就有趣了:“我送了他一件重要东西,不知他可否有收好?”
萍儿一顿,心里想着真是哪壶不提哪壶,这个时候提这个,还真是不怕隔墙有耳。萍儿语气自然道:“即是公子看重,那您的这位朋友一定会珍重。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那次匕首差点被收走了,还好她有手环。手环真是个好宝贝,它能明白主人的意念。说起“无及”,她倒想起何宇为什么如此对待她了。只不过那个山人到底是何许人,出生便被山人定为师徒。
“但愿如此,希望下次见他,我能完好无缺的收回来。”风轻无叹息道。
“会……”萍儿还未说完,突然身后一声大吼:“你在做什么,别以为如娘让我不对你用皮肉之苦,你便可以为所欲为。还不快干活。”萍儿不再言说,低头干起活来。
“哦,抱歉。是我走错了路,有劳这位姑娘指路,便找她聊了几句。”他突然看见萍儿对那人,又开始手舞足蹈。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她明明对他言语,声音却很小。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原来如此。
“原来是风公子。无事,无事,死丫头唐突了您,看我怎么收拾她。”阿瞻说着就准备动手。
“你最好别对她动手,我会将这事告诉老鸨。”风轻无一记冷眼扫过去,言语也是冷冰冰的。
“风公子说的是,算那丫头命好,遇到公子您。还不赶快谢谢公子开恩。”前一句要多恭顺就有多恭顺,后一句却是咬牙切齿。
萍儿对他稽首。风轻无没在说话,看了一眼那个地上的丫头,便离开了。
而后阿瞻狠狠瞪了萍儿一眼,也离开了。
萍儿手里干着活,心想着不知他听懂没有,她的意思便是:“找如娘,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其他人。”
风轻无从萍儿那里离开后,就去找了老鸨。没多久,紫冰儿就来房间见他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每次风轻无离开,房间里都是一片狼藉。大家对这个风流公子,没有开始那么注意了。风轻无见过紫冰儿后,便悄悄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眼看十日之日就到了,那些等待孩子回家的人都开始焦急的等待。
数日前。将军府,云府分别收到来自宁城的叶信,雨北策去了宫殿里见了那位国主,而云景逸去了季府见了季大人。此后,云景逸和雨北策又一起悄悄从上都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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