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基本性格也许在童年时期就已定型?就拿吕芳来说,那还是上一年级时,我似乎就很注意她了,那时我八岁,与她同岁,她长的好看,大方、柔静,这是她给我的印象;不过在我对她有了进一步了解的时候还是上了四年级后。这样在四年级前我对她只是感官上的欣赏,也许不止欣赏,还有一点点喜欢的意思?不过小学三年里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那时学校的男生似乎都过早的有了大老爷们气,在女生门前都保留着不屑一顾的骄傲。女生也坚持着固有的自尊,没事特别事也不轻易主动跟男生说话。如果男女之间真是有语言存在的话,也必是吵架一类;偶尔说句话也是没有好气的,其实那都是做给人看的,已示自己的清白。
我当然也遵守这个“习惯”。所以三年里我几乎没有跟吕方说过什么话,她也从没主动跟我说过。可习惯是外在的,并不能影响人内心的想法和感性的冲动。
一至三年级的男女生之间如果还存在那种敏感的“紧张关系”,那么到了四年级新学期开始时,这种“紧张关系”就像四人帮的“政治组阁”一样彻底解体了。干这事的是一个新从乡里调来的一个女老师。她是教音乐的,虽然不是我们的班主任,那件事却是她亲自付付诸行动的。
那天早上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就是她上。“我叫杜 ,春, 迎。是你们的音乐老师”她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向着讲台下的我们一字一顿的说,接着从粉笔盒里拿了半截粉笔转过身,“杜,杜甫的杜,春,春天的春,迎,迎刃而解的迎……”
“老师,‘迎刃而解’是什么意思?”老师话没说完,一个爱问问题的活跃分子站了起来,语气铿锵的问。杜老师回过身,看着那个同学,笑着点点头,然后拿着粉笔的手在胸前一番,
“好,这位同学请坐。”等提问题的同学坐好后又说,
同桌的你,还好吗“问的好,不知道我们班上还有没有像这位同学一样不懂它的?”话音刚落,班里哗啦啦举起一片手来。
“那好,现在我就讲她它的含义,希望同学们以后要记住。‘迎刃而解的本意是用刀将竹子劈开一个小口儿,下面的一段不用使劲迎着刀口自然就裂开了。比喻主要问题解决了,其他有关的问题就会很容易的得到解决。同学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回答老师的是整齐划一的回应。
“好,既然说到‘迎刃而解’,现在我就给你们解决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那就是打破男女不同桌的习惯,改成男女同桌。这样可以缓和因性别而产生的一些矛盾和看法,对于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同学们对此有没有意见呢?”
杜老师刚说完,班上立刻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不时的还爆发出几声憋不住的嬉笑声。
“好,既然没意见,就这样办了!请全体同学起立,走到教室外边,按高矮个排成两行。”
男女两列整齐的队伍排好了。男女同学都好奇的侧目互看,想知道自己与谁同桌。我也悄悄的看了一眼,目光正好与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咫尺之间相遇,她腮边两个浅浅的酒窝里蕴藏着腼腆和惊奇,她就是吕芳——我们班里仅有的两个工人家庭中的一个。而那个阶段我默默的近似变态崇拜着的工人阶级家子女;更准确的说我喜欢偷偷的去欣赏她们白皙的皮肤,柔顺的头发,好看的衣服和白皙的手。
同桌的你,还好吗三年级时我们的卫生委员兼音乐委员就是吕芳,同学们总是在她严肃的目光下伸出手心,然后再翻过去让她看手背,而我只是脸红的让她看看手心了事。其实我在洗手的问题上是费了不少气力,而总也洗不去手面子上黑泥巴,尤其冬天,手给北方吹的一道道皱纹,皱纹里渗出血丝,这样以来黑泥巴就如铁锈般更是清理不掉了。吕芳的手一年四季看上去总是很白嫩,曾有一个阶段我非常喜欢看她的手,无论在课堂上,还是课间十分种里,只要她偶尔从我身边走过,我都不会错过。冬天,吕方总是带着一双红毛线织的手套,到了教室后脱下手套,两只手就在那搓,一直到手暖和了,她才坐下来,解开书包,拿出课本来读。我经常看着搁在桌角红手套想:那里面一定很暖和吧?
分桌开始了,杜老师站在队伍前面说,
“从前面开始,一个男同学一个女同学向里走,从左边第一张桌子向右坐。同学们听明白了吗?”回应她的是高高低低的声音,还夹有几丝嬉笑声。
在第一对同学向教室里进时闹了一个小笑话,引的两队学生哄然大笑。也许是激动的缘故吧,一男一女只顾低着头走,到门口时谁也忘记了让步,一并向里走,就卡在门口里,肩膀抗着肩膀,想进谁也进不去,只好退出来重进。两个同学在“二进宫”时均保持了谦让的礼节,均定在那不动了,停止十秒钟,两人又同时起步,这样就第二次卡在门口了。于是在哄笑中二次退出,只好在老师的帮助下走进了第一对。接下来就是第二队,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男同学均做出了绅士的让步:女士优先。第三对就是我与吕方。走到门口时,吕芳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用眼神询问我谁先进,别像第一对那样犯了同样的错误,招人嬉笑。就在那一刻我似乎有了自己的逻辑思维:同桌作为一个整体结合在一起了,也就有了共同的荣誉和耻辱,也有了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意愿。
同桌的你,还好吗分桌后的几天里,班上的气愤安静而严肃,而且新学期的开始就像给学生换了一管新鲜的血液,学习气氛还算得上井然有序。但过了几天后,班上的情绪又逐渐骚动起来,一些先前的老毛病又抬起了头。其主要的问题还是体现在“三八分界线”上。与其说前几天的安静是处于男士的礼让和女士的腼腆,那么以后的叛乱则是“原形毕露,返璞归真”了。“三八线”又开始盛行起来了。当大多数的桌面上都歪歪曲曲的出现了裂痕时,我和吕芳的桌上没有。虽然她在做作业时经常无意中将我逼在一角,我只好夹着胳膊写字,从不因此而埋怨、更没有用胳膊肘去回敬她。她有时意识到自己的越界,便迅速收回胳膊给我让出桌面。有时她还偷着看处一眼,脸上掠过一丝歉疚的红晕。
我与吕芳虽然在一张课桌上,其实很少说话,就是学习上的探讨也很少发生。说句大言不惭话,我与吕方都算得上班里的尖子生,她比我要好一点点。也许处于此种情况谁也不愿屈尊向对方讨教问题了,另一种原因我想也是比较真实的愿因,那就是羞怯。虽然羞怯有种懦弱或自卑的因素在里面,可总比得上那些用武力解决摩擦的同桌文明一些。
曾有一件小事,我非常记得,也由衷的感激,遗憾的是没有给予回报。那是在一次数学课上。老师讲完一道应用题后让我们做下面做练习题。其实是很简单的题,我却做错了。老师看了后也不说话,练习本递给我,平静地“回去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拿着练习本红着脸回到位子上,提笔改了起来。一会改完交上去,刚要走,又被老师叫住。
“回来——拿回去重改。”本子哗啦一声扔到了地上。当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涨大了。拾起本子低着头回到座位,吕方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做题。那时我们的课桌有条根腿短了点老是晃,在我第三次改题时,吕芳竟停下手里的笔,两只手牢牢的把住课桌不让它动,以免我把数字写错。经过第三次改正,终于将题改对了。以后几年里我每每想起那个小插曲,一股暖流还会穿过时空流进心田,后悔的是当时我没当面对她说声谢谢!那时的语言在我们之间是多么的沉寂和荒芜啊!还记得在一次课文朗读上,被点名的是吕方。她手捧着书本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流利清晰的读着,我一会便沉浸在她有声有色的朗读中。顺着她的读声我突然发生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生字,于是我就仔细的听吕方怎么读它,没想到吕方读到这里时突然卡住了。接着在我耳边响起了她带着一丝腼腆的轻轻地询问声,
同桌的你,还好吗“这是一个什么字?”我死瞪着那个讨厌的陌生的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主要是为她。我茫然的抬起头,正遇上她充满期待的、略有羞涩的大眼睛,我歉疚的小声说,“不—知—道——”。接着迅速的埋下头去,脸上火辣辣的。我想那时吕芳的脸一定也是红的。
同桌一年,到了五年级,我们就不一个班级了。等到报考初中时我们又去了乡里不同的两个学校,从此很少再见到她,也没有她的消息。好象在初二那年偶尔碰到过她一次,那是在我去学校而她正回家的路上。我们只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匆匆走过,谁也没有主动与对方说话,也许那一刻我们都没有记起曾经是同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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