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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化”与“汉化”的纠结

“胡化”与“汉化”的纠结

作者: 郁郁乎文sinobass | 来源:发表于2020-09-30 00:12 被阅读0次

历史上喜欢将“汉唐”并列,合并归结为中国历史上的典型盛世,唐人也喜欢以“汉”自称,认为大唐承袭汉代衣钵,为汉文化之正朔。然而仔细看起来,汉与唐的强盛,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态势,一种相对内敛和保守,另一种则自由和奔放。

唐朝的歌舞升平 

隋唐时代文化上的兼容并蓄,并非全部来源于所谓的“文化自信”,创建帝国的武川六镇军人,对于非汉的文化,本身就交往频繁,自然有着较高的包容度。北魏天兴初年(公元398年),道武帝拓跋圭将其东部地区的高门弟子及豪杰两千户迁到北部居住,以镇守边塞。这些鲜卑人世代在此驻守,长期胡汉杂糅,逐渐形成一支不可小觑的势力,被称为“关陇集团”,影响此后数百年华夏的政治格局。

北魏孝文帝实行了全面汉化的政策,虽然起到的效果可能被高估,但对武川六镇军人的待遇却是大幅下降,引起了极大的不满,逐渐成为尾大不掉的军阀势力,与鲜卑渊源极深的杨李两家,本来就沾亲带故,先后创立统一南北的大帝国。于是,对于“胡文化”的偏爱,被推广到整个帝国境内。陈寅恪先生就曾说:“唐朝大有胡气。”

这里所指的“胡”,与“五胡乱华”时期的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游牧民族已有较为明显的区别。新的“胡文华”缔造者,以一个叫做“粟特”的民族为主。据中国史书隋书记载,粟特人先民原居祁连山下“昭武城”(即今甘肃张掖),后为匈奴人所破,被迫西迁至中亚,并建立了康、安等一系列小国,即中国史书中著名的昭武九姓,分别以“康、安、曹、石、米、何、火寻、戊地、史”为汉姓名。

安禄山是突厥化的粟特人,欧罗巴人种

粟特是波斯文化的余脉,人种学上来看属于欧罗巴人种中的雅利安人,起源于高加索山脉。身材瘦高健壮、多髭须、发色黑、眼色深、鹰钩鼻,肤色相对浅白,与战斗民族高加索人有着不少渊源,却与附近的阿拉伯人有着很大差别,文化风格也迥异,在历史上也多有芥蒂,这就是波斯人厌恶别人把他们当做阿拉伯人的根源。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商人”,乃至达到了“父子计利”的地步,史载 “善商贾,好利,丈夫年二十去旁国,利所在无不至。”他们不辞劳苦,沿丝绸之路东西往返。由于见多识广、身体健壮、皮肤白皙,又土豪多金,粟特人在当时就是“洋气”的象征,引领了时尚潮流。

饮食上,慧琳《一切经音义》记载:“胡食者,即铧锣、烧饼、胡饼、搭纳等事。” 他们以麦面制品、手抓饭及羊肉为主食,这些吃法也受到汉地居民的追捧,元稹的《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法曲》“自从胡骑起烟尘,毛毳腥膻满咸洛。”著名诗人白居易还将京城辅兴坊的胡饼,寄与好友杨万州,并以此赋诗“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北方汉人改变了传统的直接蒸煮粮食的做法,吸收了胡人磨制面粉再精加工的技艺,开辟出美食的新天地。

服饰方面,波斯等国的服装样式大为流行,通常是头戴毡皮帽,身着长衣及膝,衣袖瘦窄, 领为圆领、翻折领或对襟开领,腰系革带,下身穿紧身小口裤,脚着皮靴。当时汉人非常喜欢和流行穿着胡服,从唐宫廷、朱门,到平民小院处处可见,大大迎合了当时社会强烈追求时髦的心理。

文艺方面,也以胡人艺术大受欢迎。拥有胡人艺伎的酒肆才能算作“高级会所”,李白的就在《少年行》“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法曲》“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李贺的《龙夜吟》“卷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还有当时最为流行的胡旋舞、胡腾舞,堪比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舞步,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白居易的《胡旋女》“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

胡人在当时中原人口中占有很大的比例,包括天竺人、波斯人、阿拉伯人、拜占庭人、回鹘人等,有内附或被俘的整个部族、慕化或避难的流民、自由逐利的商人和传教的僧侣等,数量多得惊人。根据记载,仅唐初北方民族的流人,早在唐朝平突厥之前,就流入一百二十多万,此后陆续流入中原的突厥部众也达数十万人。而此时中原汉人,也仅仅只有几百万人,胡人或者胡化的人口,在当时甚至可能占据了社会的大多数。

 粟特人陶俑

从职业来看,包括了使者、质子、仆从、商贾、僧侣、牵夫、车夫、伎乐、工匠、翻译、猎师、马球手等,在唐墓中随葬的陶俑、壁画物品中都有体现。而根据汉人的主流思想,他们从事的都是所谓“末业”,助长了当时社会的浮华之风。

然而物极必反。奢靡的胡化之风,在安史之乱后得到社会的反思,以韩愈等文人为代表,倡导了中唐古文复兴运动,希望弘扬传统的儒学思想,并以此为治国之根本。经历晚唐纷乱之后,宋代的精英阶层更趋向构建一种保守、稳定的政治结构,于是大力鼓吹崇道、尊经、排佛的社会思潮,为“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运动打下基础。

韩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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