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爷爷的三张增强ct，已经被不下10个左右的医生浏览过。
那几张黑乎乎的片子从我手中来到在那些医生手中，它们被举高，在灯箱前变亮，接着里面几幅图像特别映入医生的眼睛，又变成一坨凝思溢出他们的额头和脸颊，最近化成他们嘴里的一句话回到我的耳朵，那句话又变成一根根针刺到我们的心脏。
那句话就是：肺癌晚期伴随转移。
当那句话被重复灌入我们耳朵的时候，我产生了怀疑。
我觉得真理总在少数人手中。
我开始坚信那肺上的两个肿块是良性的。
我只是需要找到那个少而精专的人来印证我的想法。
在省医院，我是不会得到的，他们一个比一个说得吓人：随时可能因为血管曲张，当堵塞游离到脑部而猝死。
你们只是想赚更多的钱吧?我内心这样鄙视那帮住院医生，一看就是刚毕业，连门诊都没资格上的差生。
我才不会受你们都恐吓。
你们读书时成绩差，大学时专业知识差，毕业了也只能级别如此。
我是清醒的。我需要的是华西一级专家那种优生的话。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挂到华西的号。
是黄牛和钱帮了我。400元挂到一个92元一级专家的号。
昨天下午1.30我来到华西，等候在一个资深一级专家的诊室外面。
1个小时20分钟后，孩子爷爷的名字被叫到了，我提着一堆检查报告和CT片进去。
里面还有个22岁时的小伙子，因为吸烟肺部许多结节，一到这时候开始有痛感，他反复问那个专家：我是不是得了大病，需要活检不?
那个专家微笑：小伙子，你只是需要戒烟。
之后那小伙子点头哈腰走了。
22岁，大学都还没毕业，吸那么多烟干什么?真是的！
我看着他摇晃着微胖的身体走出去，我在嘴里小声嘀咕。
我坐下来，递上就诊卡和ct
这才看清，这个一级专家的模样：
老医生一个，65岁左右，女的，带着口罩，眼皮下垂，眼里藏不住的苍老像极了孩子的奶奶。
她问：什么问题。
我：咳嗽半年，长期缺氧头晕，肺上肿块，纤支镜无法活检，我要做ebus住院。
ebus，全麻，从喉管深入探镜到支气管，超声监控下打针穿刺气管臂进入肺取病灶，因为旁边是心脏和血管，所以很多小医院不敢做。
她举起ct，看了几眼，又看了抽血报告单和纤支镜手术报告。
对我说：没有癌症指示，ebus不知道能不能做，要去手术那边问一下。
我：您能看一下符合ebus条件吗?
她：我觉得他没有癌症指症，有点像结核。你要做，我给你开单。
我：ebus需要住院的吧?你不给我开住院单吗?
她：以前我们都没有开住院，你拿着检查单去医技楼5楼问。需要住院你可以回来找我开。
我：好的。
下电梯，穿过华西的花园，来到医技楼，肿瘤，化疗，ct，穿刺的字符到处贴在医技楼的墙上，这是一栋专门为癌症患者准备的。
我没有走电梯，爬上去。气喘吁吁来到5楼，很多人等候在外面，都是家属，亲人在里面做手术。
我问柜台人员，我要预约做ebus。
柜台人员回：拿胸部增强ct到检查室3咨询医生，可以做就来约。
我进去，检查室3里，一个病人正躺在手术台上做穿刺，医生拿走我的导诊单，让我等着。
不一会，医生出来，我跟着进去，负责手术的医生举起片子，快速看了几个地方，回复我：可以做。
我赶紧出来预约。
那柜台后是个新的医生，给我开好血常规和心电图检查单，让自己安排检查完后来预约手术时间，到时候她在开入院。
我点头感谢，快速退下。
又回到两栋楼之间的小花园，冬日的小雏菊开得金黄，银杏树叶又铺满地。
我觉得很轻松，我坚信，真理在少数人手里。那老医生估计就是凭着多年经验果断判断出不是癌。
我在家人群里给孩子爷爷发语音，全是笑。
我说：老爸，你不是不想住院吗?要不咱那边出院，我们来排华西的检查，这样你可以就在家里呆着?
孩子爷爷：哎，算了吧，这边已经住进来了，检查也一样，就在这边检查。
我说：你自己选择哦！
孩子奶奶这时回话：还是去华西吧。
孩子爷爷怕麻烦：算了，不知道又等到什么时候，就这边吧。
我：也可以。检查完了拿来给华西医生咨询也一样。
之后，孩子爷爷自己把车从医院的车库开会家了，我从华西直接地铁回家。
一路上，我很开心。
孩子爷爷却一直被省医院的住院护士打电话批评擅自出院是对她们工作的不尊重，是对自己生命的不重视。
管它呢！只要开心就好！
在小区花园里，我碰见了孩子爷爷，他提着一个盆，拖鞋和毛巾去赶地铁回医院。
我说：爸，你明天取了留置针还是洗个澡，换身衣服啊。
他说：管它呢，脏就脏。
我说：哎呀，太邋遢了。
他回我：反正检查完一身臭。
我说：好吧。太懒了。
我经常和孩子爷爷这样调侃说话，比如他手机里有什么美女啊，比如他是不是又想起初恋了啊。
我挺没大没小的。但他每次都很开心。
回家后，我对孩子爸爸说：我今天很累，但很开心啊。我相信今天华西那个专家的话，我就一直想不通你爸怎么会那么严重。
他：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免得结果不如意，更受打击。
我：那周一周二还是我去医院吧，我起得早赶得到医院，你起不来。
（孩子爸爸一直是晚上夜深人静时工作到2点，早上睡到10点。）
他说：那我下午来换你回来睡觉。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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