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今天是几号,记不清了。时间、星期、天气,随便吧!一头摇摇欲坠的骆驼顾不上这么多。压倒我这头中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呢?或许就是刚刚为保护幼崽,和那个头雄骆驼在地上扭做一团。
大哭大闹了一场。
而现在,那头雄骆驼已经打起了呼噜。
我去隔壁看了看七岁的幼崽,已经睡熟了。临睡前,他反过来安抚我:“妈妈,我没事儿,一点也不疼。”小心翼翼的问我:“妈妈,你不会和爸爸离婚吧?”得到确定的答案才放心。
某个育儿鸡汤说,出现问题时要明白一切问题都源于自己。是的,儿子这样都源于我,怪我当初眼瞎了,给他找了这样一个爸。
为什么找这样的爸,就要怪村上春树了,他说:“若要在坚硬的高墙与击石的鸡蛋之间作选择,我会永远选择站在鸡蛋那一边。”
出于对几枚过往鸡蛋的愧疚和对这枚鸡蛋的喜爱,我选择了和这枚鸡蛋在一起。而现在,我这个恶毒的女人要对村上春树说,怪不得今年你没得诺贝尔文学奖!
琴心说,生活一地鸡毛,可我们还要蹲下身来,把这鸡毛理顺,扎起一把鸡毛掸子。猫猫说,琴心说的对。
在雄骆驼还年轻时,他是一头特立独行的骄傲的骆驼。彼时的他,趿拉着一双黑色老北京布鞋,吊儿郎当,肆无忌惮。不管周围多少人,照样大声放屁。彼时的我,认为此君甚是洒脱。
我真傻,真的。当我看到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桌上,和人下象棋时,就应该预见此人会抱着几个月的孩子在电脑前和人火拼。可惜当时满眼只看到他大开杀戒,提刀而立,踌躇满志。
我真傻,真的。我只看到了他信手拈来就解决了别人做了几个月的项目bug,看他项目会上怼指手划脚的老总,怼的心旷神怡,无比舒适。却不想一个技术大牛为什么连个小组长都不是。
想起刺猬乐队的石璐说子健的话,他不爱洗澡、自由散漫,缺点像星星一样多。而他的优点,写歌的才华啊,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太阳一出来,星星都不见了。
那头雄骆驼曾是我光芒万丈的太阳。我们大半夜聊高数、线代、概率论及数理统计,真是一对奇葩。我说最讨厌线代,一行行数字看着就麻烦,他说线代最简单。彼此出数学题和推理题,其中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他显然不是别人的太阳,大家称他为“大师”,但这个称呼后面往往是意味深长、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天才和怪胎这个词共生,大师与这个世界隔着玻璃,人们隔着玻璃窥视并窃窃私语。
我想带他出来,现在变成了和他一起生活在都市里的骆驼。我们告别了水草丰美的绿洲,去习惯钢筋水泥逼仄的天空,习惯步履匆匆冷漠的人们。
关掉儿子卧室的台灯,买这个护眼灯比较了很久,结果到手后发现太刺眼,因为退换货扯皮了很久。不过总比老公这种残次品强,清仓特价,一经售出,概不退货。
差点儿忘了,今晚还要把报告出了,才写了个开头。返回屋收拾笔记本电脑。
“老婆,咋还不睡,早点睡啊,我先睡了啊。”那头骆驼哼哼了两句。
先睡?呼噜都打了半天了!
转过身来,靠在桌上抱着手臂,仔细看看这个折腾了我大半夜,却能当什么也没发生安然入睡的男人。他是没有心吗?!
被子依然拉到了脖子下面,露着两个大脚丫子在外面,多大的被子都不够他盖。换下来的牛仔裤就扔在床头柜上,儿子在幼儿园时就知道睡前要把第二天穿的衣服叠好。那裤子膝盖处已经鼓起来了,久坐的后遗症。眉头又皱上了,就是不喜欢开灯睡。头发还是乱蓬蓬,浓的发黑,只是不知何时,发际线已偷偷向后撤了。
他也会操心吗?他活得一直像个孩子,随心所欲,我简直是多养了一个儿子,还是小儿子。扪心自问,他没有错,他只是不妥协而已。可人是社会性动物。
啊,忽然觉得自己很唠叨,小时候最讨厌唠叨的女人啊。
写我的报告去,拎起笔记本去客厅,关灯关门。
十二点了,今晚不知要熬多久,想泡杯茶清醒一下,只翻出一个还未开封的玻璃杯,来杯白开水得了。多喝热水治百病,呵。
饮水机没水了,拿下空桶,撕下新桶标签,倾斜桶身靠在腿上,弯腰用力,一鼓作气,咔哒一声,完美。坐等水开。
在动物世界里,为了生存,很多鱼会变性。黄鳝做了妈妈后就变身为雄性。我也是如此,婚姻将我进化成了一个男人。不,或许牡蛎更贴切,那家伙一年变性一次。而我根据需要随时切换。
可是,我也会累啊。不止身体。
记不得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快乐是大脑分泌多巴胺的结果,现在产能严重不足,再耗下去会怎么样呢?
石璐和赵子健分手了。
有几天没吃优甲乐了,我的乐乐。激素真是神奇的东西,感谢现代医学。订上闹钟,提醒明早吃药。反思一下,忘吃药也有主观因素,一想到终生服药就烦得要命。
把玩一下玻璃杯,是Zara Home的,有精致的鸢尾花浮雕,厚实通透。据说倒上气泡饮料,会在阳光下闪耀出动人的光泽。以为用着文艺的杯子,就能复制上文艺的生活。可怜的杯子,到我这里就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物似主人形。今晚带她晒晒月光好了。
别人端着红酒杯,我捧着杯白开水看月亮。想附庸风雅的说月色真美,可惜城市的灯光太亮,只一尾可怜的月牙儿挂在灰蓝的天上。
打开窗,空气并不鲜嫩清新,只有凉意扑来,一并进来的是混着发动机轰鸣的市声。
十八层真高,这扇窗曾经让我入迷过,不止一次。就像苏童笔下那个对那口废井着迷的四太太颂莲一样。
颂莲后来疯了。
一栋栋高楼在暗夜中沉默的站立着,不远处暗红色的汽车尾灯在高架桥上盘旋而过,路边有白蜡树叶子褪成黄色了。
未老先衰。
西南方的天上有颗星星,很小很小。
手里的杯子慢慢凉了。
关上窗,在餐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揉两把脸
,生活还要继续。集中注意力写报告,《生猪标准化养殖技术前景》。我一个名牌大学计算机专业的竟然写这个,诡异的世界。对了,明天乳胶枕头有活动,再订个闹钟提醒发朋友圈。
心沉下来写的很快,写完快两点钟了。瘫坐在椅子上,头枕着椅子背,放空一下。
还要看离婚离婚协议怎么写吗,房子是我的名,工资卡都在我这儿,他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孩子也不可能给他。离了他,我不过是少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儿子。
他解释说是不小心踹大了一下,儿子才跌倒在地上,他是想拉儿子起来。结果被我按在了地上。
眼睛有点疼,脖子又有些不舒服了,不琢磨了。一头骆驼也是养,两头骆驼也是放,那头大的也先养着吧。
洗洗睡吧。
刚盖好被子,一只手就习惯性缠上来。打了一下,退回到了小腹。
侧身朝向窗外。
拉开半幅窗帘,又找到那颗星星,看着它一闪,又一闪。看了很久、很久。
明天还有很多事,做早饭、叫孩子补英语作业、送孩子、一上午的会、下午去滨港见客户,枕头的活动发圈和群,下班还要想着买两节一号电池,煤气灶电不足了。
把被子扯平,盖住他的脚,他嘟囔了一句,仔细一听,老婆你肚子上的肉好像又厚了一层。
格-温-滚。
天快亮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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