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故乡

我坐在一趟去往光明未来的列车上

呜——呜——

火车再次吟哦着他的冥想

我终于离开了我的家乡

我闻着车厢中男人的汗臭

对面的女人在喂奶

袒露一只千瘪的乳房

我思索

人为何要闯荡

人从何时起

世世代代都想要背弃孕育自己的故乡

我回头

对着大片大片的田野的景色作别

说实话,我想

我永永远远都想站在土的大地上

遥望一次翻涌在苍穹之下的金黄麦浪

被麦芒明晃晃的亮灼烧

而非失明在光明未来里

玻璃窗反射出的白光

那以后我便没有斑驳的世界了

刺眼的反射光

日日夜夜都将耀我致盲

可,也是实话

我没有刘亮程的勇气

把自己的生命扎根在村庄

一生守候一方贫瘠的土壤

我无法在麦子丰收时

高举一把镰刀牵一头驴

迎着夏季火热的太阳

和它们一起在风里飞扬

我只是一个心灵荒芜的浪子

游荡在灯红酒绿和麦香四溢之间

浅薄地思考什么是家什么又是远方

我只是一个肤浅的凡夫俗子

我懒惰，我逃避

我热爱村庄

却从不曾,或是从不敢

在村庄里开垦一锄我的土地

我甚至无法认真端详一只鹅是怎样的目中无人

也无法与一只羊进行一次深情的对望

我只是站在一条宽阔的大路旁

对面是无垠的原野

我凝视着一头嶙峋的老牛

他嚼着草

用力反刍他的一生

也闭着眸

用心脏去观察故乡

这是养育我的土地

广袤的田垄敞开着胸怀容纳我

我想永水远远揣着我的灵魂

赤着脚在她的骄阳下挥汗如雨

被她的狂风暴雨浇灌

在她的臂弯中一天天成长

村里的人

却那样急切的要走出去

我扒着绿皮火车紧锁的窗

遥遥望着田野

满脑子狂风呼啸

明明是盛夏

窗子也紧闭着

我为什么如此疼痛

如此冷呢

火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揉了揉扭酸的脖颈

流着泪离开我的家

送行的人早已散了

纵有万般留恋

仍要奔赴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