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又是两年多,我们再次来到Fanning岛。这一次,孤零零的Levana只有那破烂腐朽的沉船残骸作伴。两年的时间没有给Fanning带来太多的改变,一切似乎仍是停留在当初离开时的样子。每天早上八点,一艘驳船会在入海口对岸接上那边的学生到这边的主村上学。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来往渔船渡船的马达声音一点也不显得吵。通常一段旅程后,我是很喜欢听这种来自人群的噪音!
天气照样很炎热!没风的时候是一丝风也找不着!湿度大,浑身的汗就一直干不了。风来了则是伴着暴雨,给人凄风苦雨的感觉。一阵暴雨后,又是艳阳高照,水分蒸发使得空气又闷又热。这样的炎热气候,塑造出了顺应自然,安逸行事的岛民性格。如今,一架小飞机每星期一次往返Fanning,和东边200海里以外的圣诞岛,大大缩短了两地往日的交通距离。两年前,Fanning的2000多岛民,如果有重大疾病或产妇难产,只能向天祈求寻上好时机能搭上往圣诞岛那边的医院进行救治。但即使能搭上渡轮,能挨到见医生也很难说。现在,如果有重大医疗需求,这所由澳大利亚飞行员组成的小飞机能从圣诞岛的驻地飞过来接人。这一点算是很大的进步。顺便说一下,两千多人的小岛,只有一个执业护士的小诊所,药品严重缺乏。大部分的孩子,都有身体体表的感染,疮面大开,由着苍蝇乱叮。
大部分的家庭都是住在由椰树叶作顶的圆形棚子,四周有时用一块塑料布围起来,或围上椰叶编成的席子。每一个家族之间会拥有一座或四四方方,或长方形的大型水泥平台,铝制的铁皮作顶。这通常是一个家族之间共享的活动天地。大到家族会议,小到日常妇女针线编织都是在这进行。和中国文化有一点相通,这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特别紧密。女人们在家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编织椰叶席子,这席子即可作地垫床垫,也可作遮雨遮阳的房屋墙壁。岛上的妇女们都会编。另一个不得不提的重要公共场所,是岛上大大小小的教堂,祈祷堂。虽然,上教堂的人数有所下降,且越来越流于形式。但教堂生活在Fanning人的生活还是占有极大地位。每个星期日的早上,家家户户都在召唤在外游荡的孩子,洗尽灰尘,换上衬衣长裤,或及膝长裙。不管衣服如何,清洁整齐是标准。头发都会被梳的光光的。十点的钟声一敲,孩子们,老人们都走在上教堂的路上。教堂内极尽简陋,除了布道台,四周空无一物,人们就地席坐,孩子们分性别坐在不同的两边。唱诗班的歌声和着听道的人们的合音,极尽动人。把日常生活的尘世之俗洗剂,净化。
Fanning岛是基里巴斯共和国莱恩群岛的一部分,离首都Tarawa相隔1800海里,两地通行的是半年一次的由主要搭载政府和各教会的行政人员来此的小型客轮。每隔半年,一艘从夏威夷出发的小型商船会造访此地,带来部分所需物资。对外出口只有椰子,鱼类产品因电力不发达而无法保存。目前,基里巴斯共和国依旧是世界上极不发达国家之一。贫穷落后,低地岛屿不光面临水土流失的问题,部分基里巴斯人在本世纪末有可能要失去自己的家园之迫切现实。人口爆发,环境卫生,医疗等公共服务等于零。
虽然Fanning是世界上极度贫穷的地区之一。不知是这丰茂的海洋,还是那不受任何现代照明污染的繁星点点的苍穹,又或是人们清晨沐浴的歌声吸引了一些欲逃离现代消费文化社会的现代鲁滨逊们,而这些奇人异事还是值得一讲。第一个人物的背景必须要交代一下莱恩群岛的地理知识,莱恩群岛有处在赤道以北的Washington Island, Fanning Atoll, Christmas Atoll, 还有几个处在南半球的无人居住岛, Millennium Island,中文称作加罗林岛在1979年并入基里巴斯共和国的版图。由于全国都使用UTC+14, 原名Carolina 的加罗林成为地球上最早进入新一天的地方,于是,在99年的最后一天,为了庆祝新千年的到来,加罗林改名为现在的千禧年岛。
由于岛屿陆地面积小,地处偏僻。该岛一直无人居住,半年到访一次澳大利亚基里巴斯联合海防船是仅有的访客,然而在某一天,一艘小小,不甚张扬的帆艇驶进了平静的内泄湖。船上仅有的乘客是一位瘦瘦小小的,年迈却精干的法国人。他似乎认定了Millennium是他年迈生活的自由天堂!这个从现代社会里自我流放的鲁滨逊在这无人荒岛开始了他的荒岛求生记。他用自己帆艇带来了开荒所需的工具,和材料。他还带来了各种蔬果的幼苗和种子。到了物资耗尽,开荒地的食物还无法满足需求,他驾上帆艇,南下大溪地囤货,再返回Millennium。就在他开始在这荒蛮之道开辟了自己的精神家园这会,海防船驶进了内泄湖,他还不太清楚自己是擅自闯入基里巴斯领土。海防船上的警员们对他手下留情,但还是限令他立马走人。收拾好包裹细软。开着帆艇,使出了Millennium。回顾自己辛苦的经营。眼里满是不舍。两天后,他又掉头回到了Millennium,海防船已离开。整个岛屿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安和。自己的生活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但现在却不得不考虑在岛上找一个藏身之处,可以储备粮食和饮水,以防海防船巡逻至此。他认为,如果找不到他的人,海防们还是没有办法,也不可能留下与他对耗。他还真找着了一个理想的藏身之处,和他预料的一样,几个月后回访的海防巡逻船因找不到他的人后,驶出了Millennium。就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进行了两年,海防巡逻的船又驶进了Millennium,这一次,带着基里巴斯政府的命令,要行政拘留这位擅入国土的外国人。鲁滨逊早早看到巡逻船,马上实行紧急措施。往藏身之地备水备食,躲在里面不出来了。巡逻员照例搜寻无果,折腾了两日,又驶出Millennium。
老法在藏身之地悄悄的往外探看,确认了巡逻船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松下一口气后,打道回府。 然而刚到达自己的住所,就被埋伏在树林里的巡逻员们按倒在地。原来,海防船开走只是做做样子,几个精干的巡逻员埋伏在他住所附近。这一次,纵有满腹计谋,也难逃这天罗地网。他被带往返回后的巡逻船上的囚室里,即将带外2000海里以外的首都Tarawa接受法庭审判。一个一心想要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的人一下子成为阶下囚。
Bruno的故事
2015年在Fanning的时候,无意中和友船的朋友闯入到了Bruno的家。立时被他那绿树环绕,精巧设计的庭院吸引住。设计者独具慧眼,随地取材,角角落落彰显设计者的心思心巧。这庭院的主人的经历更是耐人寻味。2017年北半球的夏季,我们上岛后,就直奔Bruno 家,S还没见到这位奇人。
Bruno是个精精瘦瘦的,小个子的法国人,他的眼睛柔和,闪烁着欢乐的亮光。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晒成了铜色。银灰色的头发剪的很短。他待人接物谦和有礼,态度不亢不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那些印度教里修炼多年的行者! Bruno的确有异于常人的生活经历!这个自我流放到Fanning的法兰西人,把祖国精妙的生活艺术也带到这偏远的岛屿 —即使身在地球上最最偏僻的地方,困难对于他只是大小和时间的费耗。这样的人,如果不创造,那才是毋宁死。
那座两层小楼墙所用的鹅卵石是他和妻子一块一块地从海滩边捡回来,再一块块垒起来做成墙,一些建筑必须的材料,用自己的小帆艇从夏威夷,大溪地,运过来。院子里有为每一个孩子特别建筑的屋子(fale)。所有材料都是由竹子,木桩,和椰树叶,自己动手制成。整个庭院花费15年的时间。没有生活在像fanning这样的偏远之地,你无法想象没有机械,金钱的帮助,完全凭个人,凭双手,建一套像样的庭院确实需要大决心。他硬是建起了自己的伊甸园。在这偏远的化外之地,他却极其注重精神生活的培养。在他的乐土里,有专门为孩子而劈的亲子区,游戏区域有自制的火车头,树荫下的秋千,孩子们打扑克牌或学习的桌椅;他的妻子的开放厨房是一种经过设计改良后的吊锅,下方烧柴火。颇具野趣。处在院子里层角落的冥想区是他为之骄傲的创作!几只藤椅间的一座精巧的水塔和铃铛,利用竹节做成的引水管,经过水泵抽上流入到竹节中,竹节下方的暗洞里安有一块恰到好处的铁快,这水没抽满时,竹节是保持平衡的状态,一旦水满,因为巧妙安排的重力,水会倾倒到一个带有天使的石盆,水流倾倒的这力,又带动了一只铜铃,叮当,清脆,悠远一声铃响,在这静静的,树影环绕的角落确实让人心旷神怡!这铃声,水流声,庄严而又动人。而这精巧的设计的材料全是他从来访船里人家不要的破铜烂铁里回收过来的。
Bruno无所畏惧!和妻子结婚多年,在自己快要步入不惑之年时,却开始和老妻重新老树开花,生起孩子来了,生了一个又一个。头发花白了,孩子却还是小娃娃。这样交通不便的地方,孩子们正需要蛋白质的摄入,一家之主的他,必须每天下海捕鱼。虽然此地鱼资源甚丰,但前提是得捕上。否则家里的餐桌只有芋头,和面包果这种淀粉类的食物。我不太清楚他日常生活困难与否,但他从未抱怨物质的匮乏。却在我们每次造访时,必以咖啡款待。
他在这之前的经历可以写一本书。S 和我每天中午时分,趁着他中午在家午休时,去找他聊天。就着咖啡,一边卷着烟草,他慢慢地道出了过往的经历。许多时候,言语并不是那唯一的沟通载体,那烟消云算的往事尽在不言中!我不禁自问,为何许多的我们,生活在物质丰富的都市中,却时时在害怕!内心害怕失去!时时刻刻在为不同的利益而纠葛!也许,到了生命尽头的我们也会后悔没有选择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冲动!Bruno会吗?我没有问过他。这问题对他是太多余 了。也许,更多的我们,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Bruno想要过一份安逸,宁静的生活,大可不必来到这连收封电子邮件都要大费周折的荒僻之地,(对了,他没有私人电脑,整个村子里只有一台。)也许:他是被这繁星点点的夜空,又或是清晨人们沐浴时悠扬到歌声。反正我是被这两地而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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