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年华可以推翻重来,会不会活得更好?
重生这个命题对于季梵来讲并不陌生,她看过很多非常不错的重生小说,主人公含蓄的开启了金手指模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带着外挂开启新生活。但作者们也没忘记,要想得到这些,努力和付出是必须的。
今年她六岁了,被爸爸从幼儿园直接提拔到学前班,之前那个人生里因为自己最小,老师讲课听不懂,被同桌一个奶白奶白的小男孩嘲笑欺负,从此不喜欢交际就贯穿了她30岁的人生,导致了很多不良事件的产生。仗着佛祖给了金手指,小学数学还是能轻松搞定的,她决定认真学习数学了,起码以后编故事的时候逻辑关系更缜密。
对于有着六岁躯体36岁真实年龄的季梵来讲,学习固然重要,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更为重要,于是在小卖部吃着一毛钱五香煮大豆的时候,她认认真真的制定了计划,那些恩人仇人,爱人情人,将再次走进她的生命,以及根本进不来她的世界。
其实,最难搞定的是她的爸妈。要想让成年人重视小孩子,只有自己优秀了。不得已,她只好从6岁开始努力。
小小的家很温馨,季梵不再疯跑疯玩,捡石头望天了,像中年有强迫症的自己一样,她每天的学习计划很多,除了完成课业之外,业余时间都用来看书了。小孩子的记忆力太好了,就像海绵一样,每一个字都会刻在脑海中。爸爸的书飞速被看完,接下来就是去亲戚家顺书。也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发觉,柜子里的书越来越多。这些当然不能满足她,于是她跟妈妈讲好,每天放学去新华书店看一小时书。当然了,超时是常有的事情。然后她前所未有的送懂事,完成作业看完书后,热火朝天的帮大人做家务,收拾小院子,帮爸爸种菜种花,表现出对土地的极度热爱;帮妈妈选手工毛衣针法,表示自己细心又体贴。晚上睡觉前送香吻并亲切可爱的问候,以至于爸妈都觉得送闺女去学前班这件事做的太对了!闺女这样乖巧伶俐,年轻的小夫妻满足的不行。
春天她能够切实的闻到万物生长之初的气味,带着些许酸腐的泥土气息,这是长久存在记忆中的气味。隔壁的小伙伴林松松这一世没有遭受邻居女孩的欺压,反而受她的影响,过早的涉猎起军事天文地理,两个小伙伴在每个假期被反锁在家期间,开启了全新的假期生活。
林松松因为爸爸花天酒地不着家,长期和很要面子的妈妈一起生活,性格独立坚强,又很温柔体贴,季梵以前总是把他当小跟班。在小孩子眼里,弱者是没有面目的。这样好的孩子,应该认真对待,最起码,先给他狂发洗脑包,把穿着打扮搞上去,省的成年之后穿玫瑰红湖绿色莫代尔纯棉短袖来辣她眼睛。
6岁这年的暑假开始了。这时候的夏天也不是很热,清晨甚至很凉。当一排家属院的大人都上班之后,季梵顺着墙头来到林松松家,拉着他从另一侧邻居家墙头跃下,这家的小阿姨是个家庭主妇,他们俩从人家大门溜了出去,季梵想着这个小阿姨几年之后因为丈夫出轨上吊自杀了,不禁有些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不想多加干涉,何况也干涉不了。
林松松有些害怕,怕被大人发现。季梵说你放心吧,你妈和我妈中午不回家,我爸也不家,你爸回家吗?!林松松气馁了,他爸又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回个屁的家。季梵给他发洗脑包,说我们即将开始第一次地理实践活动,要用脚去丈量我们生活的土地,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林松松光滑的小嫩脸也开始放光,小腿不自觉的捣腾的快了。季梵心说这个年代的小孩子就是好骗,一点洗脑包发下去就豪气冲天了。不过拜社会环境好所赐,小孩子没有随时丢掉的可能。小城镇有小城镇的好处,逍遥安全。季梵心中有不灭的念头,她有一个很重要的故人,她想在小时候的他心里留下印记。
林松松是分得清楚东南西北的,他随着邻居可爱大方的小姐姐一路向西,来到了传说中的西山根。那时候这有一大片打靶场,季梵就是这样诱惑他的。哪有男孩子不喜欢枪的呢,她也喜欢的紧。上大学的时候有个要好的军事迷男同学,总会分享自己丰富的武器知识,也会买一些经典枪械的仿真品。季梵也托他的福试过一次连发枪械,虽然不是真的,体验感也相当好,她第一次萌生了想拥有的念头。占有欲就是这样产生的吧,因为觉得好,所以要得到。
季梵跟林松松讲了一路关于枪械知识的事,林松松非常佩服小姐姐的博学,也就不在乎长途跋涉的劳累了,妈妈不是让他减肥嘛,如果小姐姐每天都带他出去玩,他很快就会瘦的。
季梵从来没有来过小镇的西边,小时候这是非常遥远的距离。但因为有着成年人的记忆,这段距离对她来讲实在不算什么,虽然人小腿短步子也不大,但两个人走了一个小时也就到了。这一片居民也不少,她也不急着找人,先摸到靶场让林松松过过瘾再说其他。
快接近居民区的时候,季梵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按照物理学的理论,她这是灵魂穿越到了从前的年代,仅仅是受困于原来的躯体。如果人类掌握了这项技能,一切均可重来,还有意义么?!当然有啊!季梵需要认认真真的过这一辈子,从6岁起,真正的赢在起跑线上。但是她一直知道,自己如此平凡,要想掌握人生还是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的,自己不喜欢不在行的事情,也都要去涉猎和学习,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已经给自己搞好了心理建设,这种机会如此难得,绝不能够辜负。
林松松看到小姐姐又陷入深思了,他就默默的跟着她,本来是想要问问打靶场在哪里呢,现在又不好意思问了。但是小姐姐也没思考多久,他们已经进入了居民区,好多小孩子在打闹嬉戏,他有一点胆怯。小姐姐一点不胆怯,逮住一个小男孩就问靶场在哪里?那小男孩看到这样干净沉稳的女孩子,态度也自然就认真多了,告诉他们具体的方向位置,小姐姐郑重的向他道谢,又问这附近有没有姓谢的人家,小孩说有啊,再过一排中间那家就是了,他家大哥哥眼睛旁边有块胎记呢!确认过正确信息后,小姐姐竟然还给小孩塞了块糖!林松松顿时觉得自己被亏待了,结果嘴里就被塞了水果糖,甜的他咧嘴笑了。
季梵确认过故人家的位置后,也并没有着急去找,现在大家都是小孩子,她反而有些近乡情却,也许今天不是她最佳状态,她真想找面镜子。不如先带林松松去打靶场看看吧。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看小镇的古老打靶场。很复古,很原始,在小孩子看来,这里朝气蓬勃,刚劲有力,士兵们俯卧着练习打靶,就季梵看来,这里对她完全没有吸引力,真不如上大学的时候男同学给她体验AK47的连发仿真枪来的震撼。她忽然萌发了一种愿望,希望这一世有机会拥有一件合法的枪械,哎呀,她不会得想办法移民吧!正胡思乱想着,林松松兴奋的哇哇声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小男孩无论性格多柔和,也还是对武器和武力有着天然的向往。她让他接着看,自己去找一找谢家。
距离很近,她在那一排院落徘徊,每家大门都几乎开着,小孩子来回的跑,其实80年代除了不开放,完全是朝气蓬勃的年代,社会治安又好,孩子们的童年是自由又快乐的,小镇资源有限,大家起点没什么分别,但以后的人生,需要自己去把控。她现在没有想好,要不要重新认识曾经的朋友,还是让往事随风,让一切随缘?她真的没有想好。她还怕如果过早的认识了,是不是他们就没有可能在一起了呢?面对如此重要的故人,她真的非常犹豫。但偷偷的看看,满足一下自己,还是可以的。
站在谢家大门口,大门敞开着,她真想走进去。正犹豫着呢,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孩就从她身边经过,她悚然一惊,这就是谢岚。小男孩谢岚长得很俊俏,像个小姑娘。此时站在他家大门口的女孩正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他,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他只能形容这么多,但不管眼神如何,他还是要看一下脸的,女孩白净可爱,又稳重又大方,个子小小,身材瘦瘦的,穿了件浅藕荷色的葡萄缠枝花纹小旗袍,让他感觉温暖又亲切。他是个沉默的孩子,但是小女孩亲切的气息感染了他,他问她有什么事?女孩笑笑说你们这边真好,还有打靶场呢!她很喜欢这里。谢岚有一点羞涩的跟她介绍了这边不但有打靶场,还有防空洞,还有萤石矿,铜矿,金矿呢,另外打靶场的后山还可以攀岩。这女孩越听越开心,她告诉他自己叫季梵,住在三小对面的家属院,这次是带小伙伴来看打靶的,听说这边好玩又有趣,想不到竟然这样有趣,以后可不可以带他们去采矿呢?谢岚爽快应下了。小女孩又说这个暑假有缘再见吧,有机会还会再来的,现在要走了,要赶在爸爸妈妈回家之前溜回去。谢岚其实很想把她们送回去,但实在不好意思表示,只好红着脸点点头。季梵好险忍住了没伸手摸他,毕竟是小孩子呢,再把这羞涩小男孩吓坏了!就这样原本自己酝酿了一路的惊天玛丽苏气息瞬间消失了。她愉快的跟小谢岚道了再会,蹦蹦跳跳的回去找林松松了。
季梵如愿的见到了谢岚,他成长的很好,看来不太需要自己加强他的心里建设吧,她打算趁着这个暑假多观察他一下,她真希望他更好更快速的成长起来。往事涌上心头,她一步三回头的回望他家,就是想让温暖的感觉多停留一会儿。她已经想清楚了,上一世的事情不必全在这一世延续,她们都将会有不同的人生轨迹,只要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就好。
林松松还在乖乖的等他的小姐姐。看够了打靶,小姐姐面带微笑的回来了,他非常快乐的跟她讲自己的所见所闻,小姐姐就一直微笑的听着,不时慈爱的摸摸他的头。他又脸红了,小姐姐说这个暑假要常来这边,不但可以看打靶,捡一捡弹壳,还可以让一个大哥哥带着去钻防空洞,挖萤石矿,铜矿和金矿!林松松连连大叫,又问什么是萤石矿呢?季梵上辈子学首饰设计的,有宝玉石基础知识的选修课,这种问题难不倒她,详细解释了之后,林松松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矿石,可以送给妈妈和姥姥。林松松毫不犹豫的说最大的送给你!季梵一点没客气,说那就看你的了!
经过第一次的郊游,林松松完全把季梵当大姐大了,恨不得睡觉都跟了去睡。在轻松做完暑假作业并帮助林松松也完成任务后他们又找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去西郊探宝啦!
一路上季梵给林松松讲为什么小孩子要多进行野外活动,因为任何一种贴近自然的行为都可以开发大脑功能,俗称变聪明。这次两人的速度明显更快了,谁都想多争取一些时间。季梵先找到了谢家,大门开着,她先张望了一下,希望能够发现谢岚,不过没有发现,她只好敲门。敲了两下谢岚就出来了,林松松看到谢岚眼角边上的胎记,稍微有些惊讶,其实他这胎记不吓人,因为他人白,所以更像是被泼了一块褐色污渍,很有艺术感,就像季梵眼角上的泪痣一样,平添了一种韵味。谢岚看到季梵后明显的有些脸红,莫名其妙的林松松也跟着脸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小男孩玻璃了。季梵说谢哥哥你能带我们去看萤石矿么?谢岚说好,这就走吧!三个人走了几步,一个骑车卖冰棍的老大爷就过来了,季梵立刻拦下了买了三根雪糕,注意,可是2毛钱的雪糕噢!这简直是季梵成年之后最向往的童年零食之一。谢岚非常不好意思,但季梵说你带我们去看萤石矿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请你吃根雪糕算什么,好朋友就应该这样!松松是不是?林松松当即投赞成票,两人就这样否决了谢岚的不好意思。等三个小孩吃完雪糕,目的地也就要到了。这片萤石矿就在打靶场的后山的沟里。季梵和林松松看到一大片裸露在外的白色萤石矿。季梵也是第一次见,所以和林松松一样的兴奋。萤石其实是很普通的矿石,因为硬度低所以一般不太用做首饰,其实它是一种工业矿石。只有特别艳丽的颜色才会被用作装饰。谢岚见他们俩喜欢,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刨了些下来,林松松果然挑了个头最大的献给老大了。季梵问谢岚要不要,谢岚连连摆手,说他有很多,你们都带走好了。谢岚又说再走一段路,前面的沟里有绿色的,于是她们又刨了些绿色矿石。季梵对谢岚说谢哥哥你一定很聪明。谢岚被夸奖的又高兴又害羞,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季梵又说因为你总是在野外玩耍,所有亲近大自然的事情都能开发智力,看你刨矿石那么熟练,一定是经常做,所以你肯定很聪明!谢岚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的?季梵说我看我爸的书上说的。小谢岚更觉得季妹妹是他的小小知音了,他说原来你喜欢看书,我也很喜欢看书。季梵说那我们可以交换书籍,不过这也得随缘了,我们寒暑假有空就来找你,但是你也不必每天都在家等着我们,我们能见就见,不能见就下次见,但如果我带书来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把书藏起来,一直在这个地方交换书看!谢岚和林松松对这个提议都非常支持,谢岚当即就说既然要藏书,必须得找个很隐秘的地方才行,不如我们去韩昌墓去看看!
墓!林松松很震惊,季梵也很震惊,两个人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存在。她只不过知道小镇以前在辽代的时候曾做过皇家的避暑凉行,也就是行宫的意思,但那也是指坝上地区。谢岚带着他们俩边走边讲解,说从前在辽代的时候,有一位大将军叫做韩昌,和杨家将作战吧啦吧啦吧啦,但是这都是杜撰,这个墓也不知道是谁的,我也没进去过,有些害怕。季梵真正佩服起小谢岚来了,这小子从小就有怀疑精神,还知道自己调查传说是不是杜撰,难得。大多数人都并没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只是一味的盲从和附和,因为这不用思考。实际上思考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情,但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能学会思考,这个人的人生不会太差。如果真正喜欢思考,会得到幸福感,可能谢岚缺的就是所谓正确的指引吧,季梵姑且这样认为。
季梵和林松松带着又好奇又有些害怕的心情跟着谢岚去看“韩昌墓”。夏季的阳光照在地上折射着五彩光芒,空气中是泥土和林木的混合气味,让季梵有一种坠入梦境的迷幻感。小的时候最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气息浓烈。对于小孩子来说,夏天是最独特的。她至今还记得下过雨的午后,在爷爷家暂时居所的小院子中,甜美的泥土芬芳馥郁远播,她摆弄着奶奶的旧妆盒,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打开,仿佛每个格子中都装着未可知的久远的记忆。是的,如果一个人失去记忆,那还算不算是同一个人呢?没有记忆的人生,算不算空寂的人生?那么她现在算是因为存储了过剩的记忆而倍感压力的人生吧!也许是小孩子的身体充满了活力和激情,她至今没有焦虑。
三个小孩来到韩昌墓前的时候,季梵产生了一些离奇的悖论,很多记忆是隐藏的,会在特定的环境和时刻被牵引出来,此时季梵站在这个古墓前,记起上辈子小时候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电影后,对哭坟那场戏印象深刻,以至于那晚上做梦梦到了自己因为不明原因躲到古墓里,古墓里那种半旧不旧,半新不新的样子就和这墓一样!想到这里她不受控制的就进去了,半圆形的建筑结构,里面空间不小,有一片塌方和混乱,是人为破坏的痕迹,然后有狭窄的甬道和另外一个密闭的空间,应该是墓室吧!季梵不想看了,她有点迷糊。她想,这是天注定的吧?!等他们三个出来的时候,季梵慈祥又深情的看了小谢岚一眼,也许,他们俩也是注定的?!她这个想法从无到有,已经多了0.1%的目标概率,但当她又看到谢岚稚嫩又懵懂的小脸时,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猥琐的女流氓,人家孩子才10岁多些,自己就对人家产生了非分之想,真是可笑啊!她难得可疑地脸红了,万幸俩小男孩根本没有在意。季梵其实很冷静的想过了,这一生动心是不容易了,起码在成年之前她是不可能对小男孩们有那种朦胧迷蒙甜美又易碎的心动了,毕竟她之前因为感情丰沛,胡乱心动的次数也太多了些。再说了,上辈子她和谢岚的感情后续不知道发展成了什么样子,并且她还好像又爱上了另外一个人,以她博爱的性格,她爱上的人不止这几个。想到此处,她觉得应该去看看另外一些人了。
这次郊区之旅后,林松松有了更多的爱好,比如跟季梵分享考古小知识,带着一种激动又迷幻的心情想探遍县城的各个墓穴。季梵说,不如这样吧,咱们去我姥爷家那边的清真寺吧!据说有尸体!林松松要探索的是韩昌墓那样的空墓穴,带着远古的神秘和现代人活动的印记,总有种赛博朋克的感觉,可不是看尸体啊!林松松说不出话,总感觉自己被坑了,可是面对小姐姐真诚又雀跃的神色,他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是天生的暖男,有时候真吃亏!不过幸好季梵要去姥爷家渡过几天暑假,此事就此打住。这次重生之后季梵反而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姥爷,许是近乡情怯的厉害,季梵现在准备好了,该去看最亲爱的姥爷了。
这天一大早妈妈就带着她长途跋涉去了城南姥爷家,自行车一进胡同,季梵就跳下了车子,对妈妈说妈妈你上班吧,我自己去。妈妈转头就走了,对自己太放心了,自己表现太好了!让号称唠叨之神的妈咪一句话都不多说,季梵特佩服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多少次的走这条坑坑洼洼的小胡同,伴随着不曾忘记的点点滴滴的记忆,离别,相聚,自由,逍遥,这条路承载了自己的童年。这么近的距离,这一次她走了很久,深吸一口气,眼泪转眼圈,进了门。大门上放报纸的小盒子,有些矮的小房和菜园子中间是丝瓜藤,小段的木头上有野生的小木耳,就连那个味道,都是这样的震撼!太震撼了,季梵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由的大声叫姥爷!姥爷熟悉又陌生的洪亮声音从屋里传来,季梵瞬间泪崩!她迈着小短腿飞奔进屋子,也不敢做大人的姿态,直接扑倒姥爷怀里,眼泪鼻涕一起流,姥爷顿时大感心疼,以为自己宝贝外孙女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也觉得心酸,正要跟着一起哭,宝贝外孙女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说,姥爷我太想你了!太想你了!我就不走了!不回家了!姥爷顿时就哭了,感动的都不行了,祖孙俩抱头痛哭。哭声快要掀翻屋顶了,姥姥晨间放鹅回来,以为家里遭劫了,赶紧进屋看这俩祖宗,劝了半天,一老一小才止住了哭。季梵抹着眼泪说姥姥这些天我可想你和姥爷了,但是为了好好学习,也不敢来看你们,现在我暑假作业全完成了,我就要在这待到开学!姥爷特别开心,领着季梵去西屋找好吃的,那潜藏在记忆深处的香气飘来,京城老字号点心铺子的虎皮卷,牛舌饼,奶油卷,一直是季梵的最爱。吃的太狼吞虎咽了,姥爷怀疑自己闺女没给孩子吃饱,特别心疼,所以三块点心吃完,季梵才觉得自己还是太馋了,这点心在小县城实属珍贵,要不是姥姥有京城的亲戚,肯定是吃不到的。自己这馋劲是随姥爷,姥爷就少吃了三块,她怪起自己来了,不应该这样馋啊!姥爷看着外孙女吃得香,很开心,他对外孙女从来不抠门,这个孩子是他看大的,感情非比寻常,暑假都过半了,这孩子才来,实在是挺想的。正好过两天交流会就开始了,带娃好好逛逛。
中午姥姥做了熬豆角,辣椒炒草蘑,烧茄子,海米炒丝瓜。季梵吃了两大碗米饭,看的姥爷姥姥都震惊了!以前这孩子一吃饭就钻桌子底下,大人追着喂也不见的吃一口,这顿饭吃的有点吓人了呢!二老真是决定要好好问问闺女,这是怎么虐待孩子了,是不是家里破产了……季梵摸着圆鼓鼓的小肚皮,咂摸着嘴里的菜香味,拍马屁道:姥姥,你做的菜真是天下第一好吃!我真是太幸运了!逗的二老直乐,这小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真是没白疼!
下午的时间季梵忙着重新熟悉环境,犄角旮旯的子弹壳啊,书啊,杂志报纸啊,姥爷的日记本啊,小木头盒子,都让她摸了一遍。甚至那对不锈钢材质里面带小铁珠的保健球她也两只小手捧着玩了半天,看着小球上面映出自己扭曲的小脸,恍如隔世。这几年的时光,她要加倍珍惜啊!什么叫做子欲养而亲不待?上辈子姥爷去世的时候她正在省城考试,坐着绿皮火车晃荡了一宿才到市里面舅妈家,一进门就看见舅妈和表弟正襟危坐的面对自己,还挺纳闷,忽然听舅妈弱弱的说,你姥爷去世了的时候,从呆若木鸡到抽泣到号啕大哭,舅妈和表弟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她趴在舅妈床上哭了一天。此时眼泪滴在保健球上,她竟然又赚了十几年和姥爷相处的光阴!擦干眼泪,继续找红楼梦的小人书啊!
一套12本的86版连续剧小人书,可谓是季梵小时候的挚爱,看西游记是看个哈哈,但是看红楼梦是看热爱,不得不说,季梵天生有审美,就觉得红楼梦最好看,真爱看,当年在新华书店里撒泼打滚就要这一套,看的是如痴如醉,成年之后也是无数次的看剧,如果说小时候看稀奇,少年时代看爱情,中年之后在鸡飞狗跳和一地鸡毛之中看的是人生。绝世名著就是这样,只要人类存在,它都是孤悬天际的那轮明月,你总能看到它,得到它的指引。
季梵就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书,看悲欢离合,家族辉煌和倾覆。人生的起起落落,无无外乎都是经历,快乐或者悲伤,都是历程,再回首,如电卷风驰,正所谓,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鸠摩罗什,一代高僧,把《金刚经》翻译的如此哀美,又如此浑厚。季梵决定把《金刚经》背下来,念给姥爷听。祖孙俩,一个在西屋,一个在东屋,各具一角,看自己的书,听广播剧,写字做剪报。季梵再也玩不了画个美女剪下来放在纸船里顺着菜畦的溪流玩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游戏了。
这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四点姥爷起床去山上晨练,季梵一下子就醒了,她这一晚思考了无数问题,也没睡好,索性就起来跟姥爷一起呼吸一下山上的新鲜空气,顺便锻炼一下。姥爷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小孩也是没事抽风,时不时的跟自己早起一回。带着小伙伴沿着大桥一路往南,沿途交流会的摊位棚户都已经开始搭建了,季梵特激动,这是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之一,所谓交流会,是每年夏天在固定的地点举行的大型、集中、多样的商品售卖集会,小地方流动人口少,平时的商业活动不是很丰富,每年夏天的交流会有马戏团,魔术团,珍奇猎奇展览,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季梵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看马戏,看魔术,吃羊肉串都吐了,姥爷给自己买雨花石。如今再次经历,激动,兴奋,种种的情绪导致自己特别的亢奋!有时候赶上雨天,摊位也会开放。那种特殊的气息至今难忘。白天的热闹,午后的慵懒,夜晚的喧嚣,组成了自己童年的记忆。有些记忆,会在契合的时候和地方触发,凭着一样的心情和情绪,气息和味道。季梵在这个清晨闻到的气味,和记忆完美的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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