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和老樊聊到一种传统家具“官帽椅”,我想起来以前我姥姥家里就有一对这东西,实木黑漆的,特征是高大庄重,椅背垂直,靠背顶端往两边延伸出去(只见于北官帽椅,南官帽椅则没有延伸),宛如古代官帽两侧的耳朵。其造型设计就是为了让人坐得不舒服,像坐火车硬座一样不得不保持着上身挺直的僵硬状态,加之其又高又宽的体量,使坐者得以显出一种俯视他人的高贵威严的权力感。从古代宫廷到寻常百姓家,这种代表主人威权地位的家具曾经随处可见,我姥姥和我爷爷这种村里的富农阶层家里都有上一辈传下来的整套八仙桌和官帽椅。但他们的下一代,也就是八九十年代成家的村里人则不兴这些东西了,家里都是那时新打的流行家具,在外观和份量上都显得轻飘亮丽。不过老樊说现在这些封建沉渣又借着传统文化的名义在家具市场上重新兴起,许多不解其中深意或很解其中深意的城里人又开始追捧这些过去村里才有的老东西。
我爷爷去世时我爸没有积极参与争夺遗产,虽然他是唯一的儿子,家里很多东西还是让我爷爷的兄弟及其子女抢走了,当然也包括那套八仙桌和官帽椅。我妈费劲心力抢下来一对清朝的瓷器,暂时寄放在我姥姥家里,打算下次回家再拿走,谁知我姥姥根本不了解其价值,见村里有人来收老物件,就以三十块钱的价格贱卖掉了。我妈得知后气得要死,但我姥姥就是那种绝不把子女的话当回事的随处可见的传统母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去世后,我妈作为照顾她最多的子女一样没争得什么遗产,毕竟我姥姥生前就重男轻女很偏心,祖屋理所当然是我大舅的,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些如今很有价值的老家具。
我妈四处托人办理我侄子的升学问题时,听她说起我小时候的玩伴赵敏男。我记得当时他就住在我家隔壁,比我大三岁,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待。如今他在邢台七中的职高教美术,也算子承父业,因为他爸当年就是十二中的美术老师。但我记得他家只是临时住在那儿,在我一年级时就搬走了,回到原本的住处邢台疗养院家属院,和达活泉公园一墙之隔。和他家做邻居时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比如他曾把两家的煤垛之间的空隙用垃圾和砖块搭成一间秘密小屋,我俩钻进去待到晚上,透过砖缝看两家的父母焦急地寻找我们,却不知道我们就藏在他们眼皮底下。他还把我们一群小孩那时最崇拜的圣斗士一辉的形象用粉笔画在艺术楼背面的墙上——十二中的艺术楼就在当时几排平房家属区的旁边,我们常在其周边和内部玩捉迷藏——他画得栩栩如生,让一众小孩们无比惊叹和崇拜。二十年后我在高温假回到老家邢台,傍晚散步时特意走到十二中的校园,发现整个校区经过多次改建后,那座艺术楼依然毫无变化,而且他当年的那幅作品仍依稀可辨地留在背面的墙上,特别是一辉圣衣上的几片凤凰羽毛好像渗进了粗糙的墙壁,成为我童年记忆的一个坚不可摧的证据。如今又过去十年,现在那里是什么样了呢?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看看,但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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