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远处黛青色的起伏山峦,像一只蛰伏的怪兽;而湖心那一间小木屋,像那怪兽布下的诱饵。此时正满江烟雨,更添几分神秘。
钟芹像往常一样,起床-披衣-立于大落地窗前,遥望那间湖中央的小屋。她常常乘木筏围着小屋转悠。小屋以原木色为主,因年久而显得有些发黄,发黑;有一面是超大落地窗,占据了墙面2/3的面积,因此里面陈设是一览无余,内部陈设异常干净整洁,像一位风情的裸体女子撩拨着人们蠢蠢欲动的心;她好几次忍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可一想到上任屋主的严辞警示,她退却了,这世间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未知的世界,还是保持敬畏得吧!
这时她闻道一阵浓烈得咖啡焦香味,一转脸,就看见何燃端着2杯冒气的咖啡杯走过来,宠溺得对上她的眼,说道:
“亲爱的,咖啡。”
钟芹微笑着接过热腾腾地咖啡,看着何燃额头和眼角上被岁月留下的沟壑,反而觉得他更有味道了,于是在何燃右边侧脸印上一吻,说道:
“谢谢你!亲爱的,你说那湖中央的屋子,为什么就说不可以进呢?我倒非要进去看看。可又害怕,看着那湖面的屋子,总有一种阴森古怪的感觉。”
“傻瓜,你怕什么,真觉得有鬼吗?我可不信。你若实在想去,我带你去。”何燃是无神论者,他若不是听我的话,怕是早已经把那里当家了。
“哎哎哎,不行不行的。那小木屋总透着一股阴森古怪!我相信这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的力量。你可别去。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钟芹慌忙摇头。她回忆起上一任房主那沧桑而诡异得脸庞,以及他异常严肃地警告:“这里所有地方你都可以去,唯独湖心那间木屋你不可以去;因为所有去过那间屋子的人,都消失了!”
何燃虽然不信,但承诺过不进去,便不进去;可旅客不同,比如新来的租客小郝,昨天就跟她央求要换到湖中央的木屋里去住一晚,哪怕只是进去看一看,但都被钟芹婉拒了;今天一大早又来缠钟芹,短信里说他一宿没有睡好,就想体验湖中心的房子,要不然这次旅游会很丧气的,他愿意付5倍的租金,哪怕就住一晚也无憾。
“你就租给他吧。好好的屋子还能出啥事。兴许是那房主故意吓唬你,好自己继续使用那间屋子也不一定。”何燃耐心地分析道,同时把她拉到餐桌前,温柔地按她肩膀坐下。
“不行!人命关天,不可以开玩笑!”钟芹无情拒绝!
阿燃本就好奇,再加上可以收5倍租金,又可以打破那什么屋主的破警告,那就让小郝住一晚吧,明天若是小郝没事的话,那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于是他私自把小木屋的钥匙交给了小郝。
不久,就见小郝拖着他蓝色的中号行李箱,左晃右晃地游走在通往湖心小木屋的桥栏上。
傍晚时分,竟然下起大雨来,钟芹意外发现湖心的小木屋竟然亮灯了,小木屋此刻就像发光的橙子,独立于濛濛的湖面,在黑黢黢的夜里,它像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有些不真实,诱惑而又恐惧。
而灯光下,她竟看见一点活动的黑影,隔着雨帘,实在不真切,只是那豆黄的灯光委实明亮,此刻又像极了野兽的眼睛,正凶狠狠地盯着她,她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她紧急电话叫来正在招待厅忙活得何燃。
“天呐!天呐!亲爱的,你快看—那间木屋竟然亮灯了,是不是我眼花了,你快过来看!2个月来都从来没有的事!”钟芹一听到开门声,知道是何燃,立马拉来何燃往那窗口过去,阿燃注意到她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有些发白,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阿燃准备了晚餐来,有她爱吃的热腾腾的海鲜粥,和一些凉菜。阿燃扬了扬手里提来的饭盒,钟芹意会,但也顾不得了,何燃放下餐盒,被她拖着快步来到窗前。望着湖心那栋通明的小木屋,有些心虚,他轻抚着她的背,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小郝住进去了。”
“什么? 你竟敢?你答应我的!”
”好啦,一起去吃晚饭吧,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看到小郝,不会出事的。瞧你,神经兮兮。”何燃小心地看向钟芹。
“若是明天小郝消失了呢?”
“我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保证?那是一条人命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被人耍了呢?你来这后变得太紧张了。”
“万一出事了呢?你总是这样,把别人说的话当耳旁风,总是没有正经!”
“我只是想好好的享受我们的退休生活,可现在你还是成天神经兮兮的,压力这么大?我只是想帮助你,不让那个湖心木屋来每天困扰你。”
“所以,是我让你压力太大了吗?你要受不了了吗?那你走哇,没人强迫你,用不着让别人去做牺牲品!”
“好,那我现在就去那里把小郝赶出来。”
钟芹无语。
何燃转身就走,门“砰”一下,关上了,震得钟芹全身一战栗;她似乎如梦初醒,不顾一切地追出去,在何燃后面喊道:
“不要,不要去! 我.... 我怕...."
何燃停住,回望满脸泪水得钟芹,心里既是心疼,又是无奈,他也不是真的愤怒,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 可他实在太害怕一切都是做梦,他揽过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I love you 。”
“love you too。”
二
次日清晨,钟芹是被一阵噩梦惊醒的,钟芹猛地坐起,片刻,发现何燃不在身边;她很焦急,梦里面,何燃掉入了无尽的黑色深渊,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何燃。此刻,她只想见到何燃。她逡巡四周,床头灯,茶杯,梳妆台,写字台,火炉,橱柜,窗帘,一切都是昨晚的样子,没有变过。钟芹走到窗台,将窗帘拉开,一阵太阳的强光直射进来,她有些睁不开眼。原来已经天光大亮了,她又望向湖心小木屋,有些紧张。她拿起手机给何燃电话,何燃很快接起:
”hi,亲爱的,你起啦?“
钟芹歇了口气。问道:
”早上起来没有看见你,有点儿担心。“
”傻瓜,我只是去给你做早餐来了,很快回来!“又继续说道:
”不过,我一大早起来,发现小郝已经走了。但是被子叠的很整齐,跟没住过一样。这小子,还不错,要不然,我就得进去打扫了。“
”啊?真的吗?小郝只是不告而别?“
“很确定!房子打扫过,钥匙就放在前台。还有阿朱也说看见小郝一早就离开了。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嘿嘿...... 我们要不要进去享受享受?”
”不不,你先别进去,知道吗?你答应过我的。“
”啊,好吧。其实你真的可以放心了。不过我只等你允许了我再进去。傻瓜,放心吧。我现在就回来,给你带了早餐和咖啡。“
“嗯。谢谢你老公。爱你” 钟芹一阵感动,当初选择放弃大城市里正干得红火的事业,千挑万选得找到这么一个僻静的“桃花源”,把这里建成度假民宿,取名:桃花源客栈。来到这里,民宿的生意基本都是何燃在打理,同时,还得照顾钟芹的起居。何燃说:
“曾经你过得那么辛苦,在外面打拼,这才撑起了我们这个家;今后半辈子,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钟芹曾经觉得老公很窝囊,却没发现老公原来这么暖,她有些自惭形秽;曾经老公把家里老少都安排得妥妥帖帖,而她并没有在家庭里付出什么,不过就是拼起了个事业,如今想想,真的就比何燃的付出大吗?又好像没有什么可比的。现在她只知道,她很幸福,她必须抓住幸福。
可是钟芹就是害怕湖心的那间小木屋,她害怕那间小木屋会夺走一切。
“小郝真的自己走了吗?一个招呼都不打?”
“看样子是这样。要不然那小木屋不可能恢复如初的。而且听阿朱说,她有看到小郝离开。而且你看,小木屋的钥匙,放在咱们大厅接待桌上。没有死人的。你可以放心了。”
“哇,真的喔。那我就放下心了;今天阿朱说她要跟他男朋友也想进去体验一晚。阿朱她昨天乘木筏泛油游,实在是喜欢极了那间小木屋了。她说小郝住得,为何她住不得?既然小郝没事,要不也答应了她?”
“哈哈,自然可以的。”
钟芹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块巨大石头。
三
“什么? 阿朱小两口也不辞而别,只留下钥匙在前台?” 钟芹疑惑地问向何燃。
“是有些奇怪。但那呆子说他看到阿朱两口子离开的身影。应该不会有错,且这呆子也说想去湖心的房子住一晚。我答应了。”何燃微笑道,然后拥钟芹入怀,又安慰道:
“不用担心啦。有我在呢! 很明显那房主就是在吓唬你的。”
既然有人看见她们离开,那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但是又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呢?
钟芹决定去一趟警察局。
阿燃无奈,想跟她一起去,钟芹很欣慰,但还是决定自己去,让他留下看好“桃花源”。
来到市里警察局,她有些紧张的报告人口失踪,分别提供了,小郝,阿朱小两口的身份证信息,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
“不好意思钟女士,你所提供的身份证号码是假的。 没有身份证上的这些人,无法立案!”
钟芹如当头棒喝! 一个人身份证作假可能,2个人身份证作假也可能,那3个人都作假那就不是巧合了!
她茫然无措地走在大街上,心里害怕又愧疚难受,此刻游客呆子已经入住了湖心小木屋,不出所料地话,他明天应该也会消失,甚至连身份都是不存在的!
“芹芹!芹芹!芹芹!”一声声叫声由远而尽,她几乎被吓出了魂魄,颤抖着回头一看,竟是阿琛!她只想装作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低头就往前冲,却“砰”得一下,撞进了阿琛的怀里!
阿琛使劲地掰起她的脸,让她正视他,他无比痛苦又用力地低声吼道:
“芹芹,你让我找得好苦;老天总算让我遇见你!你不可以再逃开!我绝不允许你逃开!”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咱们不可能在一起!我爱我的老公,跟你在一起,都是误会,如果伤了你,我真的很抱歉!请放开我!”
她这是什么运气,明明已经彻底删掉了他的一切联系,又寻了一处世外桃源般地地方,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干净彻底,为什么还会被阿琛发现? 这是什么孽缘!
“我不信!芹芹,你忘了咱们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的日子了吗?你说你要跟你老公离婚,你说你喜欢我!”
她只觉得天昏地暗的,身体发虚,她挣开阿琛,冷冷地道:
“之前跟我老公有些不快的确说了些赌气话! 但我现在过得很开心,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阿琛愣在原地:他看着她绝情的脸庞,可依旧清丽;呆望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凌厉的黑色机衣和修身的黑色皮裤,登一双黑色波跟皮鞋,显得她更加修长干练,长发松松挽起,遗留几缕发丝随着她的急促走动而飞舞。难道他就这样放她离开? 不可以!
钟芹左拐右拐,故意绕了好些路,终于回到“桃源客栈”, 她以为已经摆脱了阿琛,正长吁一口间,见到正翘首等待她的何燃,便一把扑进了何燃的怀里。何燃宠溺地拍着她的背,问她:
“怎样,有什么收获吗?”
她正要回答关于警察局得到的消息,就被阿琛的声音吓得差点背过去.
“请问,还有客房吗?” 阿琛假装不认识她,问道。
“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满了!”何燃微笑回答,扶好钟芹。来这里已经小半年了,他不明白为何钟芹总是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他要照顾好她,不能让她精神压力太大。
“那明天呢?” 阿琛不死心,微笑着只盯着钟芹,问道。
阿燃有些不喜欢这小子的眼神,似有些挑衅!他看上去约莫二十五,不过,他长得比自己高,估算得有185cm吧,可那又如何,再高也拯救不了他小白脸的模样;况且,谁曾经没有年轻帅气过?
刚想回答:没有! 钟芹却抬起头,迎向阿琛,坚定地说道:“有的。 明天下午三点你过来,可以入住!”
阿琛嘴一扬,眼神瞥过阿燃,有些坏笑地看向钟芹说道:“那我可得住一个月!”
何燃实在是不悦,向来没有安全感的他拥着钟芹回到家里,却独自生着闷气……
四
次日清晨,果如钟芹所料,阿呆不告而别,钥匙再一次被留在前台。
钟芹笃定了,她要阿琛今晚入住,她希望一切未曾发生过,只要阿琛消失,就再没有人天天在她的微博留言找她,再没有人知道她过去发生的那些秘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对不起阿琛,我不能让你破坏我现在的幸福,请原谅我的自私!
当日午后三点,阿琛准时抵达要求入住,还特意要钟芹带领入住。何燃很不愉快得给阿琛办理入住,并同意了钟芹带他过去湖心小屋。
一袭绿色长衫,墨色及腰长发,随风飘扬,钟芹袅娜的身姿慢行在在这湖光山色之间,竟像是美人在画中走!阿琛在背后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眼神里满是忧伤,心里很不甘。哪怕让他做她阴影里的爱人,他也是愿意的,只求她不要离开他!
不多时就来到了木屋门口。
“便只能送你到这了!我很对不起你,你的人生才开始,本应遇到更好的女孩!可为什么你偏偏就喜欢我,这么久了,还迷恋着是为什么?我只愿当初从未见过你!”说罢,满脸泪水,心里竟生出不忍,他毕竟才25岁;可是,她还有选择吗?“
自那晚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阿琛,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人,好像他从未存在过;钟芹把通往小屋的木桥上了门锁,连木筏船只都锁起来了,再没有人能够进入木屋了。
2个月后,正读大三的儿子何子镜来了,他是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的人,尤其是湖心的小木屋。一天,他趁爸妈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从水里游了过去。
次日清晨,钟芹怎么也找不到儿子,开始还以为他去镇上玩了,可是直到下午都没有消息,钟芹越想越害怕。到了晚上,她很确定儿子一定是去了木屋了。钟芹只觉得为什么她早先不搬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她害怕极了。何燃也是心急如焚,他顾不得妻子的忠告,强行进入了湖心的小屋,他必须得把儿子带出来。
钟芹跪倒在湖边,眼睛直直地盯着小木屋,也许,她的丈夫可以迅速进去又出来,能把她的镜镜带回来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一个时辰又过去,她心里的恐惧,害怕,焦急,悔恨.....化成了眼角滚汤的泪水,不停敲打着她已然破碎的心脏。
天光破晓,钟芹依然冰冷麻木,眼睛却还是盯着小木屋,那里不见任何人出来。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睁开眼,只见身边围了很多人,叽叽喳喳似乎在关心她?她猛然坐起,抓起离得最近的胳膊,急问道:
“我的老公,我的镜镜,他们呢,在哪里?”
一阵热议声又聒噪起来,可她只想知道她的老公和儿子的消息。一人道:
“你莫不是傻了,一个人在外面对着湖跪了一晚上,多冷啊?”
“你哪里来的老公,儿子,你不是一直一个人吗?”
“喝点热汤吧。赶紧暖好身子。“
”有啥过不去的坎?可以跟我们说说看嘛”
“..............."
钟芹头昏脑裂,但是她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明白,但她现在,似乎失去了一切,不行,她要进去救她的老公和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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