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音容笑貌今犹在,
怎奈,天上人间……
清明时节桃李笑,争芳斗艳把春报。
思念哀愁藏心底,天上人间遥相望。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
有一帘春雨。
有一种思念。
念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思绪又飞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外婆家的四四方方的宽敞的大院子。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外公披着他的那件洗的发白的衬衫,戴着还未来得及摘下的草帽,脖子上照旧搭着那条白毛巾,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歇息,许是又刚刚侍弄完了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亦或是刚刚摞平了西院墙外的那堆歪倒的砖。
眼前的茶几上摆着的紫砂壶里,是刚刚沏好的浓浓的茉莉花茶,散发出浓郁的香。干了一辈子会计拨了一辈子算盘珠子的纤瘦细长的手,小拇指上总是留着长长的指甲。夹着哈德门的右手,经年累月夹着烟卷的中指和食指被香烟熏的程亮泛着黄光,无名指和小拇指则是永远翘着的兰花指。外公斜倚在沙发上,双腿搭着二郎腿,翘着的右脚上,还是那双干活专用的露出了大拇指的厚底老布鞋。外公被自己吐出的的烟圈层层环绕在沙发中,待到喝完这一壶茶,吸完五六根烟卷,歇息够了,又会起身,继续去院子里干他的杂活。
十四岁就去了北京学徒的外公,只身一人来到北京西单商场的老铺面学财会,这一学一干就是一辈子,直到退休才回到农村老家。在跟着师傅学徒的年代,一行徒弟当中,由于天资聪慧,记忆力超群,外公是最受师傅待见的那个徒弟。跟在师傅身边,端茶倒水打洗脚水好生伺候着,每天柜上打烊,替师傅烫上一壶老酒,学徒们排一溜站在师傅身边,唯一能得到师傅赏一牛眼盅的,也只有外公。
青年时的外公退休回到农村老家的外公,白白净净的国字脸,光洁的脑门(因常年从事脑力劳动,早早谢了顶),天庭饱满,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走起路来两袖带风。五谷不分,更不适农活,翘着纤细的兰花指,吸烟喝茶,读书看报。他先去邮局订了十几份老年报,打破了村里几十年来社员没有订报纸的记录。邮局送报纸的小伙子,总是特意把报纸送到村委代收点,村里的老少爷们摸透了外公好说话的脾气,自顾自的去取来看,有心的,看完了顺道給外公送到家。无心的,看完了也就随手一放,不知去向,到最后,十几份报纸,能到外公手里的,也就是那份时事消息。跟着外公沾光看免费的报纸,这也成了老少爷们的一大乐事。
可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来外公这里,有好茶,有好烟,还有故事听。由于能写会算,并且写的一手好字,所以外公自然而然接手了村里红白喜事的所有文书。不但记忆力超强,还过目不忘,上知天文地理,下通古今中外。村里的老少爷们闲暇时,总爱聚在外公的客厅,听他谈古论今。这时候,外公总是沏上上等的茉莉花茶,拿出自己不舍得抽的孩子们孝敬他的好烟招待,而他手里夹着的,永远是他的哈德门。
从北京退休回来,外公的工资是村里的老少爷们羡慕的,也是最高的,每月两次寄到邮局的汇款单,吸引了多少羡慕的目光,可外公的工资几乎是月月空。热情好客的外公,村里的红白喜事人情往来凑份子一次也少不了。儿女都非常孝顺,好烟好酒拿给外公的都吃不了,可外公有个怪脾气,儿女孝敬他的,都留给了前来唠嗑的酒友茶友,自己呢,还是抽着他自己买的的哈德门,喝着他的茉莉花。由于烟瘾很大,每天三包不大够,茶也不离嘴,单是每月用在烟酒茶上的开销,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一辈子在北京的单身生活,让外公养成了独特的作息习惯,这个习惯,和农村的生活格格不入。每天早上五点半,外公准时起床,先叠好被子,整理好床铺,拿起床头那把只剩半缕苗的扫床的扫把,从里到外把床面扫了又扫,床单抻的平平整整,床面上没有一丝折痕。晾晒的衣服鞋袜,总是板板眼眼收好,衣服叠的板板正正,裤子顺着中缝对齐,叠好;袜子两只一双找齐,上下对齐,沿着侧面捋平,卷成卷收进衣橱。打开外公的衣橱,里面的衣服都是分门别类的叠放整齐,一板一眼,永远是那样条理。这些我从小看在眼里, 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我。
外公的退休后的生活及其规律。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以后,先打好一盆冷水洗脸擦头擦身,然后温上一壶烧酒。这期间,刷牙刮脸刮舌苔。待从上到下洗漱完毕,外公会去打开炉灶,清水煮上俩荷包蛋,趁热喝下肚。有了俩荷包蛋垫肚,外公这时会从墙上摘下他的草帽戴上,换上他的露着两个大拇指脚趾的老布鞋,手上戴上那副粗棉线手套,来到院子里开始了他的忙碌。东墙下除除草,西墙下浇浇树,侍弄一下他的花花草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中年的外婆大约八点多,吃过早饭的大姑娘小媳妇会陆续聚拢到外婆的热炕头,东家长西家短唠着家常。每当这时,姥姥总会笑眯眯地张罗着,不慌不忙着的踱着她那三寸金莲的小脚,端出瓜子、花生、糖果、大枣等吃食和舅舅从北京捎回来孝敬她的点心,再沏上一壶冰糖红茶。因了姥姥的好人缘儿,姥姥东间的热炕头上每天都热闹异常。姥姥有拿胳膊拿腿儿的独门手艺,方圆几里的大人小孩,都沾过姥姥的光,无论是脱臼的胳膊还是腿,不论是七尺的汉子还是少不更事的幼儿,只要姥姥搭手一摸,只一下,脱臼的部位会立即复位。来者感激不尽连连道谢。姥姥总是分文不取的,所以姥姥的东间屋里总是少不了来道情的村民,热闹满屋。聊累了,经常会有小媳妇直接躺下眯一觉,睡醒了继续聊。我想,在姥姥的热炕头上,总是让人无比踏实的。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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