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溪怀古

作者: 东南随笔 | 来源:发表于2020-07-23 09:32 被阅读0次

                      *陈清河  文/图

    古走马溪入海口 《漳州府志•沿海图》(局部)中的走马溪

        暮色发纁染满了海面,一排排围网竹竿的倒影在水面上起伏晃动,围网作业的小船,往来穿梭在围网的围墙通道里。围堤下、礁石丛中数名村妇在修网整垄、撬贝摸蚶。浅滩上,一条条被潮流冲刷成曲曲折折的水道,蜿蜒与海面连接。时有鸥鹭分行飞,或三五成群结伴翱翔在头上,或伏猎于围竿、网墙,伺机浅水层的游鱼小虾。走马溪,东临大帽山及渺无涯际的太平洋,大帽山山脉开屏列帐,呈南北走向环抱状,延伸入海,傍山临水的村落借形依势而筑居。广东的南澳岛、饶平,诏安的悬钟、乌山、渐山尽收眼底。眺望远海近滩,落日余辉,滩涂墨韵,近水泛金,远山抹黛。走马溪,一卷渔歌唱晚、海上生态田园风光画轴徐徐展开,显得一派静谧而祥和。

        走马溪,是东山岛古时候一大内海流域,它以民间海外贸易、走私港口,蜚声海内外。涨潮时汪洋一片,退潮时滩涂千顷,并具排淡纳潮功能,鸟类多集居于此觅食,最早称鸟仔溪,后有山贼海盗时常出没鸟仔溪一带,进行海上打劫、入村掠夺活动,便有贼仔溪之称呼,明隆庆元年(1567年),实施“准贩东西二洋"的“开关”政策,地方税课差吏骑马沿溪征收税款,因以得名。纵览《漳州府志》《诏安县志》《东山县志》之山川、海、兵纪、武备、大事记等卷志,均有详细记述其地理位置、事件产生经过。走马溪,在五都海滨,内有东澳,亦呼贼澳,为海口臧风之处,贼船往来俱泊于此。在明嘉靖年间,有给事中杜汝祯、参事曹亨、副使方任等镌“天视海防”四字于走马溪的礁石崖壁上。在诏安管辖时期的海域海流方面,走马溪隶属诏安县三大主要流域之一,其中一条是由铜山(六都之铜山保,在海岛中,本五都地,即铜山所。五都割属诏安,唯铜山所仍隶漳浦。《漳浦县志》)之大京门入,于五都百浦走马溪止,它距悬钟、梅岭俱二十里,地称要害,其原出大帽山,由厩下村(今东山县陈城镇岐下村)入海。走马溪四面贯通,南、西、北三面为主要航行港道,数十座小屿错落其间,海流并随着潮位、季风的影响,促使海域里的沙线漂移、沉浮不定,海沟宽窄、深浅不一。它们集群成链,既能呼应串联,又可以应用间断阻隔自由行径的潮汐自然优势,从而形成水水直达、水陆联运舶贸交通枢纽,更便于隐蔽。如此,复杂多变的地形结构、自然条件,有利于贩海活动物资的中转、整合、储藏。

        思想随着走马溪澎湃的潮流,穿越到长袍马褂的历史时光隧道,回放起一一“明朝那些事儿”一段碎片映像。

        港湾、岛屿、埠头、澳底云帆高张,万商云集南腔北调,海上舟楫货运调度,络绎不绝。商贸来来往往,源源不断,如走马溪上的烟波乍隐乍现地驱动、联结起人们的活力和创造力,热闹非凡。在诸多严密的“礼制”“集要”“禁令”等一系列以礼俗为经、以法令为纬织成的“大网”笼罩下,走马溪却依托自身的地利和地理资源,依然如鱼儿般自由自在游走在网目间距里,自然而然地成为浙、粤、闽以及东南亚临海一带的“舶贸特区”和“货运中转站”,其影响力波及到郊庙朝堂、海内外商贾。

        刹那间,号旗齐悬舰,号角一声,挝鼓震天。一支由本地乡民组成的民壮、把守陆路的营兵和驻铜山、诏安悬钟两路的防汛水师组建的“军民混装伏兵劲旅"如潮奔涌,各路伏兵各司其责、有条不紊,声势排山倒海。刀光剑影,枪箭疾飞,敌船橹断、帆散、桅倒,惊心动魄。走马溪的水流顿时充满了赤浊,烽烟滚滚,水波在簸荡,一片狼藉。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糅合在一起,仿佛仍在耳际回响… …

        据《铜山志》《明史 朱纨传》记载,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二月十一日,葡萄牙海盗入侵五都走马溪。二月二十日,浙江巡抚兼福建军务朱纨兵船发走马溪。次日,福建都指挥使司卢镗率兵设伏,以商船诱敌入走马溪,进行围歼。鏖战了数日,整场剿灭战明王朝军队共缴获夷船七艘,生擒佛郎机国王三名,擒斩二百三十九人及汉奸李尖兴的集团团伙。以“歼番夷”、“灭海盗”、“打走私”的专项“贩海战役”,载入《明史》《中国通史》《澳门大事记》等中外史籍。

        因“走马溪战役”的告捷,成为东南沿海打击贩海活动的大捷,强有力地打压了地方官吏徇私舞弊和遏制了贩海领域涉黑涉恶势力,随之也迸发出官僚体系内部利益、恩怨情仇的斗争。“走马溪大捷”演化成一宗“走马溪悬案”,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十二月十六日,朱纨因被弹劾“擅杀”,而含恨自杀,在服毒自杀前写下《俟命辞》,以澄清自己是被冤的。都司卢镗也被逮捕收监,定了“冒功领赏”的罪名。还有众多涉嫌本次大捷的军政官员,也被定刑处置。

        在明清时期港口物流、贩海活动等海商舶贸经济圈中,走马溪,以自持有“江湖生存之道”,在海潮淘洗下,昨日的天空与涛声已是历史记忆的符号,留下这一笔云谲波诡的浓墨,却十分耐人寻味!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福建东南沿海一隅的走马溪,它阅尽世事兴衰和沧桑巨变,尤其是在上世纪60年代起,填海造田运动(基建盐田及其生产生活配套设施、改滩为农业种植耕地);便利交通、服务生产、繁荣经济建设,截流引潮、建堤修路(主要有村道428港口至西崎海堤段、厦铁路宫前至山南、国道357横十一路山只至宫前段);以及围海养殖(养殖鱼虾蟹、放养蚶类)、浅海插杆吊养(吊挂贝壳类)等多样性海水养殖产业的兴起,大部分海域多次被扩变为陆地,形成发展蓝色经济基地。吁嗟,起起落落几潮汐,走马溪依然荡漾起金色的波光,鸥鸟自由自如飞行在于天地间,一洋海流西南去,可有谁知晓,走马溪到底还隐藏着有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

    后记历时近三个月的田野走访,文字结成一小截了,自孩提聆听到父辈们讲“走马溪住事”起,人生便多了一份“碎碎念”,现又得到一种还愿释怀的感觉,真美好。行走在古走马溪畔,心情依然澎湃如潮,走马溪,大部分海域已演变陆化,并伴随着斗转星移,将渐行渐远… …

        在采风、行摄过程中,当问及“走马溪往事"时,许多生于斯长于斯的民众却认为,是在探什么“宝贝”的,或是在作什么专题调研的,或是要搞什么规划的。大多数人只知道,脚底下以前是港澳、滩涂,潮位可到村口,曾有听过老阿公老阿嬷们讲过一一山贼海盗、红毛番时常在这一带活动,“舂迸”(闽南方言,指有组织的强盗、匪类团体)掳杀如洗,十分凶恶… …

          2020年7月23日于榕风轩

    海上田园

    2020.08.04日发表《漳州广播电视报》);《石斋故里》2020年第03期总第15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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