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清晨的雾霭散去，东方不赢开启了跑步的app程序，在复兴西路附近跑了一圈，微风中，他漫步经过武康路。

此刻售早点的摊贩忙碌起来，上班的白领行色匆匆，老阿姨拉着买菜的小手推车，上海爷叔在弄堂口抽着烟一副颐指天下的表情，80后父母开车送小朋友上学……

东方不赢寻思去买两个肉馒头当早餐呢，还是买一袋吐司回家配个煎蛋、咖啡，他一边走一边看着经过的行人，看着他们的眼睛。

一名寸头的青年，眼中带着迷惘，东方不赢直视着他，青年眼神闪烁，不再看他。

一个家庭少妇模样，面容优雅，他看向女子的眼睛，两人对望，终于对方败下阵来，女子的眼睛瞥开，并与他擦肩而过。

接着，来了一个跑步的洋妞，长得有点像一只奶牛，她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和东方不赢打了个照面。东方不赢还是凌厉地看着她的眼睛，洋妞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部挤出了一点笑容并且跑到对面马路，转弯后消失。

东方不赢迎着风前行，对于街上的这些行人，他愿意看着他们的眼睛，就看着他们的眼睛，想看多久就多久。这种感觉就像登上了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面对飘渺云岭，整个世界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就在不久前，不久的不久前，他还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就算是一分、一秒。

在他的茶坊里，东方不赢跟新来的店员说：“小刘，我有个问题，我没法看你的眼睛…”

小刘困惑的眨着眼说：“老板~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做事的，你不敢看我们？我们还不敢看你呢~”

东方不赢心想：“看这小伙总可以吧，他可是我的员工啊...”于是他看着小刘，小刘的眼神犀利地传来，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感到恐惧，于是避开了小刘的眼神。

从此之后，小刘知道老板的确眼睛有问题，于是他也尽量避免和老板眼神正面接触。

东方不赢出现这种状况有段时间了，于是他上百度搜索，“眼睛不敢对视怎么办”“不敢看别人眼睛”等等字条之后，他找到了一些案例，有称之为“对视恐惧症”或“余光恐惧症”。

他知道这是一种症状，患者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同样有人有着和他一样的苦恼。

但这并不是一种常见的病，东方不赢还是没法和别人解释他的烦恼，而且每天看人的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看了又心生莫大的恐惧，这令他心力耗竭。

东方不赢苦苦思索后，忽然灵光乍现：“不如这样吧，我戴一副墨镜，这样谁都看不见我的眼睛，对，就这么办！哈哈哈哈。”

果然，墨镜解决了他大多数的问题。

东方不赢带着墨镜和网站老板吃饭，重新又回到了谈笑风生的自己。

东方不赢：“我有一点视力问题，这个毛病叫做对视恐惧症，所以我只能带着墨镜。”

网站老板：“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王家卫啊，装酷。”

东方不赢发现戴了墨镜之后，世界又恢复了简单的模样，他不用烦心去看别人的眼睛。

他甚至还和一群人玩德州扑克，玩三国杀，还主持起了沙龙。

在沙龙开始的时候，东方不赢总是自我调侃说：“我有一种特异功能，你们看过X战警吗，就是如果把我的墨镜摘下来，我会发出激光，所以我不能轻易摘下墨镜。”

在座的客人都欢笑起来，他们觉得这个老板真够风趣的。

东方不赢相信，如果他总是把自己的症状说出来，那么他就能减轻这种心理恐惧。

在恐惧汹涌弥漫，将他淹没的一瞬间，他仅存的理智就像是一根稻草，他就死死地抓住它，抓住能够康复的一丝可能性。

在状态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他不经意的摘下墨镜，试图正常地去看看人们，用眼神接触着周遭。

在马路上行走的时候，东方不赢看到的每一个人都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他，就连陌生的外国人也是如此，那一刻，他几欲崩溃，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秋天的夜晚，东方不赢已经完全康复。

他来到昔日的花园，他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在场有三个人，花园主人是他的朋友，这刻忙着和一个小姑娘聊着合作事宜。

东方不赢和旁边的女子攀谈起来，女子告诉他，她曾经患有对视恐惧症，但如今已经痊愈。

这个女子一袭白衣，穿着红色牛仔裤，披着一条湛蓝色围巾，眼神清澈，笑容透着温暖。

东方不赢和她四目盈盈相对，好像忘了身在何方。

就像花园的分叉小径一样，事物都有两种可能，也许东方不赢的病并没有好，他走进了黑暗的拥抱，也许以上的情节，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场景，存在于另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