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

作者: 江易禾 | 来源:发表于2018-04-05 19:36 被阅读0次

        最近收到一盏好看的台灯,民国纸的灯罩,印着司马相如的东西,浓郁的焦黄灯光,像被时间抚摸过很多遍。这时候,就特别想和她说几句,炫耀一下美丽的台灯,哪怕被嘲笑呢。于是想起一句话,“梦里她说‘你醒啦?’”。

        有的话,便这样再也无人可说,或许才是最令人悲伤的。所谓无人拘我言中泪。

        上午的天阴落落的。清明。我在想,如果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的,就好了。魂魄们带上放满食物的小篮子、花格子的野餐毯,和邻居手拉手找一棵大树,比如大梧桐树,坐着吃水果蛋糕、蔬菜三明治、酸奶草莓。坐上一整天,一直到太阳落山,采一朵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小太阳花,插在篮子上。可是,现在天阴落落的,也许就只能像狄金森写的那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你是为什么死的?”——“美。你呢?”——“真理。”——“好哇。”

        我打开台灯,黄色的温柔的光,很像阳光。或者说,灯偷取了太阳,胡乱改编,就像梦境偷取我的记忆。梦里她说,“你醒啦?”

        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几乎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我总能知道自己在做梦,虽然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醒着。或者说总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才吃过午饭没一会,就下起了雨。起初一点声音都没有,后来越下越大。时空里的画面常时不时错乱。“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小时候背着古诗,她这样来一句,从此我就很难把古诗好好地背下来。清明的雨越下越大,哀哀戚戚地,一直下得玻璃窗都化了。一直下得,如同是屋外过于温暖而导致了绒绒的水汽,聚在一起,朝根的方向游移。连水汽,都可以聚在一起。“最是一年春好处”,嘀咕着的我,想起前几日,某某先生说的“两岸猿声啼不住,夜半钟声到客船”。如果告诉她,又有这样的奇观,不知她会不会狡黠一笑,说个“所评论者恐不在猿啼钟声”。

        现在,又都告诉谁去。一切时间可以解决的问题,本来就是由时间造成的。灯光无处遁匿地立在床头,看着一本缩在阴影里的叫逃离。说来奇怪,去年入秋后,总做着疲于奔命的梦。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总醒不过来。躲人躲事,躲断壁颓垣,也躲姹紫嫣红。没多久,她便去了。后来翻日历,整好秋分。分开了什么,那天半阴不冷的天气都不知道。此后,便真的逃无可逃了。十年的依赖,便一下抽空如倾厦。而一个冬天的惊蛰之后,便再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过着再无甚期待的浑浑噩噩,甚至要怀疑,那曾全同与世隔绝的日子,是否当真存在于现世过。或者,是否,我只是已醒不回去。

        雨始终没有要小的意思,凉得如倒回到“雨水”之前。一串一串地从屋檐挂下来,像越墙垂下的藤萝。被刷洗过的乌瓦,依旧是黑色的。黑色不是雨水造成的。黑色,是指水。

        上善若水。如果这世上有什么是唯一美好的,她觉得是水,是所谓万物有灵的灵。水的流动,水的去向,却是最言不由衷的身不由己。就像玻璃窗上凝结的水珠,只能去往深深的地下。第一次手术的成功,便使她仿佛挣脱了引力,雀跃云头。每隔几日,便告诉我又编了多少舞,画了多少扇面。甚至有并坐小窗之人。但期合意,不论风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欢颜。要怎样的祝福都不足够的。

        云,是要下雨的。

        这长吁短叹,翻被梨花冷看。

    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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