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乡土中国》，念遥远故乡

花了几个小时读完了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由于读的电子书，总觉得没有纸质书读起来没有那么尽兴，理解得也不够透彻。整体是边读边回忆我生活过的故乡——豫西南的一个村庄，佩服费孝通先生的洞察和深刻，他的很多观点都能在我生活过的乡村找到印证，有些观点到现在依然适用。读到后记里面，才知道他和前妻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调查搜集材料，前妻不幸溺亡，我更肃然起敬，为他们潜心做学问的精神感动。

在“乡土本色”这一章里，作者说“靠种地谋生的人才明白泥土的可贵”，又接着说“直接靠农业来谋生的人是粘着在土地上的”。想起了刚刚母亲还念叨腰疼，说早些年因为在老家开荒累坏了腰。那是一个废弃的窑厂，石块堆积，杂草丛生，高低不平，虽然当时种植条件不好，但修整下来也是一块好地。征得队里同意后父母开始了艰难的拓荒历程，捡去石块，一铁锹一铁锹的挖土，一筐土一筐土的搬运，摊平，一个月的辛苦劳作下来，换来了六分多地的回报。这块地种过麦子、红薯、玉米，在父母的侍弄下长势喜人，由于地势低，即便夏天被淹过几次，他们依然会补苗继续耕种，这块荒地见证了农村人对土地的感情。那时家家户户院子里或外面都开辟有一小块园地，种花种菜，一畦畦当季菜周围种着美人蕉、大丽花、指甲花、薄荷，不大的园子被充分利用，很是热闹。

我们村是相对比较大的村，将近两千人，包括十几个生产小组，印象里家家户户都大门敞开，经常互相串门，乡亲们对每家的情况相互都比较了解。谁家娶亲、生子，谁家奔丧吊唁，谁家孩子考上高中、大学，关系近的再随份分子。过年的时候，相互串门拜年，大年初一拜访本家。族谱上本家散落在村里的各个角落，父亲是“洪”字辈，辈分居中，过年能串遍整个村子，然后回家再接受村里小辈来拜年。的确， 这是一个“熟悉”的社会，没有陌生人的社会。

“乡土社会的信用并不是对契约的重视，而是发生于对一种行为的规矩熟悉到不加思索时的可靠性。”村中间学校旁边有一个代销点，旁边还有一个药铺，在那里买东西，忘了带钱或者钱不够不要紧，都可以赊账，到年底去把帐结清即可。以前借钱也不用打借条，借到钱到年底会按时还上，老家的规矩，欠的帐到了农历年底就要主动还清，不能赖账，这也是礼俗社会的一个体现。

在“文字下乡”这一章里，作者提到在亲密社群中可用来作象征体系的原料比较多。表情、动作，在面对面的情境中，有时比声音更容易传情达意。所以在乡土社会中，不但文字是多余的，连语言都并不是传达情意的唯一象征体系。想起了乡亲们见面打招呼的手势和语气，聊天时的一些习惯动作，以及可以通过足音、声音辩人。晚上院门关了，如果有人来串门，问是谁？门外的人绝对会回答一声“我”。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个声音分辨出是哪一个邻居。

“在西洋社会里争的是权利，而在我们却是攀关系、讲交情。中国人也特别对世态炎凉有感触，正因为这富于伸缩的社会圈子会因中心势力的变化而大小。在这种富于伸缩性的网络里，随时随地是有一个’己’作中心的。这并不是个人主义，而是自我主义。”作者在“差序格局”这一章里说出了西方的团体格局，中国乡村是差序格局，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以亲属关系编织的网里，好像水纹波浪向外扩张。遇到事情，决定采取的态度标准是和自己的关系，本家的人受了欺负，有时即使觉得不太占理，但也会站队本家而去帮忙助威。

在“家族”部分，书中这样说：“工做完了，男子们也不常留在家里，男子汉如果守着老婆，没出息。有事在外，没事也在外。在乡下，有说有笑，有情有意的是在同性和同年龄的集团中，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女的和女的在一起，孩子们又在一起，除了工作和生育事务上，性别和年龄组间保持着很大的距离。中国人在感情上，尤其是在两性间的矜持和保留，不肯像西洋人一般的在表面上流露，也是在这种社会圜局中养成的性格。”的确如此，想起父亲除了农忙和母亲在一起劳作，剩下的很多时间都找不到人，和邻居的叔叔伯伯们在一起或打牌或抽烟聊天，而女人们则聚在一起，话家长里短的同时也不闲着，一起打毛衣、缝被子，一起去河边洗衣，孩子们则互相串门，聚在一起到处疯玩。父母辈之间的感情都比较含蓄，大部分时间都是不说话，各忙各的，家里的事都是父亲做主，母亲偶尔抱怨父亲脾气急。

在“无讼”部分，“长期的教育已把外在的规则化成了内在的习惯。维持礼俗的力量不在身外的权力，而是在身内的良心。”村里很少打官司，各家有什么事都是找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评理，宅基地纠纷、分家不公、婆媳矛盾等，往往会在自带威严的长辈一阵训斥、劝慰中化解矛盾。

几年前回乡，镇平县城变化很大，村里的变化也同样翻天覆地，新农村建设已见成效，村村通工程早已实施，村里到处都是平整的柏油路，再找不回儿时的样子，种地也全部机械化，不少乡亲买了汽车，年轻人都到城里工作，有不少人已经在县城买了楼房。一些长辈已故去，儿时的伙伴也已遍布全国各地，以前无论多远都要在农历春节回乡过年，现在不少人也开始就地过年。

读《乡土中国》，念遥远故乡。离乡近二十年了，总能想起那片深情的土地，总能想起土地上生活的纯朴的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