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不是的老师

卡拉想要逃离。

下午，窗外天气昏暗，阴沉的教室里，只有这位新来的女教师踏着红色高跟鞋旋转舞动。她说着的，按她的原话讲就是“如何用屁股也能得分”。看着其他人拼命地如获至宝般得记着笔记，卡拉心想：她脚下踩的是红苹果吧？

她慵懒地翻着美术书（这是节语文课），无意中看到了梵高的那幅《星月夜》，突然让她涨红了脸，这使她想起了闷热的午后的事。

当时她正路过这个小镇的十字路口—这是这个小镇唯一的十字路口—人却也不多—她正听着歌：就在梵高的星空下，/岁月流转，/他是你永远敬爱的提奥。

突然，她撞上了他。“那是他呀”，当卡拉看到他的破旧的黑色皮鞋时，她心想。只看见他在慌忙中捡起地上的书籍，一直说着“对不起”。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只听见树叶飘落的声音。该我道歉啊，卡拉反应过来。但她却说不出一句话。她羞愧地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老师好”，想快跑却强装镇定地走了过去。

当两个赔不是的人碰上的时候，言语好像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在另外一些人身上则不同—他们总认为自己是被撞的，强行要求赔不是的人道歉，以便证明自己骄傲的存在。

他是赔不是的人，卡拉心想。这使她有点惊诧。因为她以前所认识的老师不是这样的，难道他退休后颓废了吗？

卡拉想起他第一次给她上课的情景。

他穿着那双旧皮鞋走进了教室。窗外，阳光明媚。他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滔滔不绝得讲了起来。卡拉已经不记得他讲了什么，但她记得那种奇异的感觉：

阳光透过叶隙，整片星空夜袭，独此星月夜，光丝游弋。

她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因何想起了《星月夜》。或许是他没有提到跟“考”“分”有关的词吧。再不然，就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发现她已经走进了他的世界，抑或是卡拉自己的世界。

有关教育的旅程，有的老师走的很远，有的却从来没前进过。当知识被作为商品交换时，老师就成了商人，学生则是带着商品独自前行；当知识被作为信仰分享时，老师就是艺术家，一幅幅星月夜在学生心中流动，当他们疲倦时，他们会想起抬头仰望星空。

卡拉决定拿起笔，记下那段“全是钱“”的文字。但她知道，这只是她作为一个赔不是的人，寻找未来更美的星月夜的必经之路，而不是骄傲地抬起头，成为自己向他人炫耀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