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祭

作者: 闲散之人 | 来源:发表于2018-03-27 08:55 被阅读0次

                  生命最后诗章写在铁轨上

                                        海子祭(外一篇)

          3月26日是诗人海子的祭日,他走的太远了,但是他的诗依然离我们很近,很近。那曾经是一代人呐喊的精粹,那曾经是一代人彷徨的寻觅,那也曾是一代人思索的觉醒,那更是一代人华美的诗章。

          八十年代的最后那一年,海子走了,走的很惨烈,他把自己留在了山海关的那段轨道上。不知道钢铁的庞然大物碾过他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去迎接死亡。

         记得有人说过,诗人大都是神经质的,甚至是偏执的,在他们近乎于狂热的形象思维之中,他们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很纯净,那个世界很简单,那个世界很美好,那个世界很抽象。

        海子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25年,从他15岁提着行囊走进北大,到他在山海关卧轨自杀,他属于这个世界不能忘记的只有十年,在岁月长河里是一粒微尘,在人生坐标里也不算一段漫长。

         我当年订阅的《诗刊》杂志里,我依然存留着他的诗作,而那些隽永,甚至是不朽的诗句早已经烙入无数人的心灵深处,我有一张海子的头像,他浅浅的笑着,那双睿智的眼睛,好像看穿了,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源,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

         他用生命写诗,用生命冲击了我们曾经自以为是的“文学”,在他留给我们的诗章里面,我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一种震撼,更是一种惊叹和赞美。他对生命的追问,对太阳、河流、草原、大地、历史这些本原意象的痴迷,有对珍贵的人间生活的眷恋,有对“幽深而神秘”的存在的沉思,有对爱情来临的幸福礼赞,也有对失去爱情时的痛苦凭吊。

        海子的世界是丰满的,因为我们可以从他留给这个世界的这些诗章里面寻觅到诸如“面向大海,春暖花开”这样美好的诗句,而同样也能从“如果我中止诉说如果我意外的忘却了你,把我的故乡抛在一边,更不会回到秋收农民的家中。”这样的诗句里感受到他的矛盾心态。

        不知道有多少诗人都有着“自杀情结”,但是,在海子之后,我们看到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的顾城,举起了利斧,制造了家庭血案,也幻灭了自己。所以,我更能理解普希金举起的那把决斗的“手枪”。尽管他远远不是法国籍宪兵队长,他的连襟丹特斯的对手,但是为了替被亵渎的妻子纳塔利娅·尼古拉耶芙娜·冈察洛娃讨回他一个男人的尊严,普希金选择了义无反顾。

        1989年2月22日的《黎明》到1989年3月14日的《春天,十个海子》,在短短的二十多天里,“劈开的肢体”、“断头流血”、“劈开的疼痛”等死亡景象是好此密集在诗人的脑中涌现,并倾泄在诗人的诗歌中,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诗人的断裂的身体的死亡意象和选择铁轨是一脉相承的,而且可以说是为先声的。或者说,他早已经有了必死的决绝,寻求一种彻底的解脱。

        海子是3月25日去山海关的,在山海关徘徊了一个下午和一个上午,然后在26日中午开始向卧轨的地方走去,并最终选择了黄昏时分。而让我们如遭电击的是,就是黄昏时分,我们也在诗中找到了它的死亡意象:正是黄昏时分/无头英雄手指落日/手指落日和天空/眼含尘土和热血/扶着马头倒下(《太阳》)。这是多么栩栩如生的死亡偈语啊!又是多么残忍的预示!

        而有关海子的死法也有颇多的传言,综合感觉应当是这个时候的海子,在精神上确实是出现了一些问题,(其写给家人的书信能证实这一点。)我不相信海子是一个不热爱生活的人,因为他的诗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那么地充满着对生活的憧憬和热望,有着那么多善良的祝福和祈祷: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

        但是,他却用一种惨烈的极端粉碎了自己,二十九年过去了,走远了的海子却依然离我们很近。所以,在这个祭日里,再读他的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谁的声音能抵达秋子之夜,长久喧响,掩盖我们横陈于地的骸骨?!

         这是诗人的醒悟吗?还是发自内心对生命和过往的拷问?!

                                                   那年秦皇岛

        03年,我因公去了秦皇岛,在哪里住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期间有三天是雨天,雨下的很大,我特地打了一个出租车,让司机拉着我去了北戴河,冒着雨,我站在北戴河的岸边上,看着云蒸雾霭的北戴河的海,脑中跃动着“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渔船,一片汪洋都不见……”这样的诗句。

         抛开对这个人的一些看法或者叫做思考外,其实我是很佩服他的才气和胸襟的,这样的诗句充满着情感,一派大家风范。

        晚上在酒桌上,和几个朋友喝了大酒,所谓大酒基本上是每个人一斤高度白酒,喝的五迷三道,醉眼惺忪。我的睡眠特别少,所以,第二天我照旧起的很早,有点百无聊赖,我和同行的同伴说,我要出去走走,可能一上午,我没告诉同伴我要去哪里,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要去哪里。

        从秦皇岛到山海关,很短的一段路程,走下出租车,我特地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我不会抽烟,我买这包烟是为了完成一个寄托。我顺便问了小卖部的主人,如何进入山海关铁路的现场,他给我指点了一条捷径,我顺着他的指点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入了山海关火车站的车场,作为一个枢纽站,它的繁忙和嘈杂令人目不暇接。

        我一个人静静的走进一条支线,上面没有车辆的影子,在一棵靠着铁路边上的树荫里我坐了下来,耳边轰鸣着机车运行的各种声音,有的时候人是很奇怪的,为了某一种愿望的坚持,我所以跑到山海关来,就是为了祭奠一下那个叫海子的年轻诗人,他和我非亲非故,没有任何意义上的联系,唯一能扯在一起的就是我读过,并喜欢他的诗,那时候他的诗会在《诗刊》或者别的什么文学期刊上看到,每一次看到都有一种被感染的冲动。

         所以,当我听说他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消息后,除了震惊就是叹息。以后的很多年,每一次在读到他的诗歌的时候,心中都在揣摩着,当他卧向冰冷的铁轨的那一刻,这个充满着激情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尽管后来很多的事实证明,他可能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所以选择了极端。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他携带了四本书:《圣经》,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毫无疑问,这四本书一定是他极其喜爱的。

        望着无限延伸的铁轨,我试图放飞自己的思绪,去寻找这个消失了十四年的这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寻找现场的那个惨烈,寻找那颗曾经高傲却又不羁的心灵。我静静的点起一根烟,顺手把它放在树底下的石块上,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吸烟,此刻我还是愿意为他点一支烟,其实于我而言,我只是对他的诗句而动容,而他就算躯体不在,文字却依然鲜活。

        思维是可以穿越时空的,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了海子那蓬松的发型,那浅浅的笑容,那鲜活的诗句,他来过这个世界,他爱过,恨过,遗憾过,失落过,也极端过。这就是生命,他没能实现他生命里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他却毫无畏惧的选择了死亡。我不欣赏他的死亡,但是我能理解他的绝望。

        在海子的世界里,诗歌和生命都在裂变,裂变着的世界终于摧毁了他意念之中的天堂,或许海子认为当他选择绝望,而不再吟唱,这个世界必然充满着寒冷和孤寂。当肉体被机车撕裂的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激情和梦想幻灭于那个暗色的午后。我一直笃信,有的时候诗歌就是一种预判或者叫做谶言,其实海子的诗歌里,交织着大量死亡的情愫,这大概都是一种生命要结束前预留下的伏笔。

         我在那棵树下坐了大概有三个小时,一根根的把烟点燃,放在石头上,看着它们燃尽,袅袅绰绰的烟,最终在风中散去,也燃尽了我对他诗句里的一些具象的追逐,其实无论他是怎么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留下了一些让我们叹息的东西。

         回到宾馆,同伴问我:“做什么去了?”我回答“我去看海子了”,他愕然“你昨天不是去过北戴河么?看海看上瘾了?”我没有做声,忽然就看到窗外淅淅沥沥的又飘起了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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