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您做菜真难吃！

味道

序引：青菜白萝，咸鱼热饭，

            人间烟火，我与外婆。

我的外婆手艺很差，她炒的菜一般具备两个特点：多盐多油。

所以我一直觉得外婆是一个重口味的人。

小时候，舅妈家里一来人吃饭，她就会做很多美味的菜肴，说真的，舅妈炒的一盘普通的青菜，我都可以吃三碗饭。盘里的菜叶郁郁翠翠，不像被油炒过，倒像是从清水中洗了个澡出来，颇有一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韵味。一口咬下去，脆脆的菜叶间溢满甜丝味，是一种清爽的香甜，彷佛见到春日风中摇曳下的稻禾，嗅到清晨第一缕清鲜的空气，沁人心脾而又让人心旷神怡。

舅妈做的菜很多，剩的也多，最后都给了我。我自然是十分欢喜，用我外婆的话来说，舅妈的屁都是香的，又何况剩菜剩饭呢！对于这些剩菜，我每次都很认真地对外婆交待道：“这是舅妈炒的菜，外婆您明天直接热一下就行，千万别加油加盐，您那样做可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火上浇油，知道不？”

后来，我离家上学。在食堂吃饭，或是和同学一起下馆子，我总会听到他们对我说“这个菜炒的怎么不行，没我妈做的好吃，好想快点放假，这样就可以吃到妈妈的饭了”，每次听到这些，我都会想他们太挑剔了，这些人做的菜可比我外婆好上几百倍呢！

外婆炒的菜，一定是十二分熟透了的，简言之，烂。

每次看到外婆的炒青菜，我都在想这是怎样的一场“严刑拷打”，让原本水灵灵的小丫头变成了黄脸婆？外婆用瓢舀了一大勺油来起锅，然后将青菜放入油锅，那激荡的油炸声如一道道鞭子狠狠抽打在青菜的身上。外婆用厚重的手掌握着锅铲，从盐罐里掏出一堆盐粒洒在锅里，漫天飞雪般，青菜全身无一幸免。最后在油盐和锅铲的翻滚下，呛出了鲜嫩的汁液，与油盐搅在一起，好像被妖灵摄了心神，慢慢变得无精打采，最后郁郁而终。

我看着这盘在外婆铁手下蹂躏的炒青菜，瞬间失去所有的食欲，一种对于美食的欲望所剩无几，支撑我吃下去的是饥饿求生下的本能。“啊！为什么？！外婆，你这菜里有头发！”哎，不要去想，让我吃完再看到吧。

当然，外婆除了炒青菜不行，她炖的鸡汤能让人齁死，以至于接连几天我都不想看见黄色的东西，然而外婆还一个劲地狡辩说是鸡油，不是香油。外婆做的鸡蛋炒饭，每次吃到剩下三分之一，我都要用勺子把饭里的香油给过滤掉，最后我滤出了整整一大勺油，为什么外婆家的香油不值钱！

有些故事一直记得，是因为难忘，而外婆菜的味道，却是因为难吃。我原本以为这个味道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某一天外婆做菜开始清汤寡水了，慢慢地做出一些清淡的菜，到后面都会有炒不熟的时候了。她是不再与我负隅顽抗，还是对锅铲下的俘虏变得心慈手软呢？量变产生质变，多油多盐的日子慢慢远去，那种难吃的味道也只能存在记忆的缝隙，那个在灶前挥舞锅铲的身影慢慢变得矮小，老了。

“外婆，您做菜真难吃！”

“爱吃不吃，我做菜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