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朋友圈有人聊起，诗人奥登（W.H.Auden, 1907-1973）曾经说过，如果把安东尼奥和巴萨尼奥之间的友谊视作爱情，就能读懂《威尼斯商人》。

奥登（左）与依修伍德（右）Wystan Hugh ('W.H.') Auden Christopher William Bradshaw Isherwood

奥登是否说过这句话，无从查证，但是奥登的人生经历倒是颇有意思。奥登是20世纪重要的文学家之一，抗日战争期间曾在中国旅行，并与其同伴小说家克里斯托弗·依修伍德合著了《战地行记》一书。此处的“同伴”其实就是同性恋人，尽管奥登1934年时，与埃里卡·曼结婚，她是大作家托马斯·曼的女儿，不过这是一门“权宜婚姻”，为了让犹太人曼小姐获得英国国籍。

有鉴于此，我选择不妨信其有。

沿着奥登的指示路径重新阅读，还真是，“高富帅”安东尼奥和“求婚者”巴萨尼奥之间的关系，暧昧到分分钟可以断袖；而“高富帅”安东尼奥与“富家女”鲍西娅之间的关系就更微妙了。

为简化和好记，我们用“高富帅”“求婚者”“富家女”“高利贷”来分别指代安东尼奥、巴萨尼奥、鲍西娅和夏洛克。

《威尼斯商人》的传统解读

一切的开端都缘自3000金币的借进与借出。

“求婚者”要向一位继承了万贯家财的美丽女子鲍西娅求婚，于是求助于“高富帅”，打算向他借3000块金币。此时“高富帅”身边没有现钱， 但为了帮助好友达成心愿，就向犹太商人，“高利贷”夏洛克借了3000块金币。抵押品是尚未回港的商船。

正好，“高富帅”平日里总是与“高利贷”作对，“高利贷”对“高富帅”一直有仇未报，于是利用此机会设下圈套， 要求用“高富帅”身上的一磅肉代替商船。 在一番口舌之后，“高富帅” 安东尼奥答应了， 与“高利贷”夏洛克订了合约。

后来故事的发展，大家都知道了：天有不测风云，“高富帅”安东尼奥倒霉透顶，他将受到可怕的刑罚。然而，奇怪的是，“高富帅”却始终“默忍”、 “迎受” ，他对“新郎”巴萨尼奥大喊，“我只要你活下去， 将来替我写一篇墓志铭， 那你就是做了再好不过的事 。”

以往，所有的解读都是称赞“高富帅”安东尼奥多么慷慨仁厚， 重义轻利，他仁爱善良、侠义豪爽、见义勇为，为友情甘愿献身、从容就死、死而无怨。总之，他身上集中体现了正派、厚德、温文尔雅等人文主义者为之讴歌的美好品质。

然而，这明明就是生死相许啊，若用友谊来解释，未免太牵强。

“高富帅”安东尼奥为什么总是情绪低落

安东尼奥一上场就自带“忧郁小王子”光环，他自怨自艾，“真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闷闷不乐........我简直不了解自己了。”

明明一个多金的帅小伙，却整日兴致怏怏、萎靡不振，你让旁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整一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矫情个啥？

其实“高富帅”安东尼奥对自己也同样感到厌烦，他问苍天，我这些莫名的忧伤从何而来？忧愁把我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

好基友萨拉里诺调侃“高富帅”，我看啊，你的心还在你的大货船上，随着海浪飘荡呢；这满满的一船货，就特么是大写的“豪华”二字，把那些小商船甩出10条长安街不止吧？!

另一个好基友萨莱尼奥宽慰“高富帅”，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大船价值连城的买卖飘在外洋上，我的小心脏没准儿比你还忧愁。

谁知，“高富帅”安东尼奥斩钉截铁地对两位好基友说，不，相信我，我的买卖的成败根本不指望这艘船，或一处地方；我的全部身家，也不会因为发生什么亏损而受影响，所以货物不是我的忧愁之源。

啊，原来你恋爱了！好基友萨拉里诺激动起来。

呸！哪儿的话！“高富帅”安东尼奥赶紧否认。

后来，“求婚者”巴萨尼奥来了，好基友们找借口离去留下两人独处。这位巴萨尼奥，准备向“富家女”鲍西娅求婚。

“求婚者”毫无隐瞒地告诉“高富帅”，他现在家道中落、生活紧缩。为了维持外在生活的体面，背上一身的债务。为了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启动，他有了大胆的计划，那就是向“富家女”求婚，这件事只有“高富帅”能帮到他。

“高富帅”回答，没问题，我的钱袋子和我的身体随时供你驱使，眼下我的财产在海上，为了实现你的计划，我大不了靠信用去借钱啰。

瞧瞧，这二人多么亲密无间。更神奇的是，此时的“高富帅”一把撕掉忧郁小王子的面纱，展露出敢作敢当的男子汉气概。

这不免让人想起阿加莎.克里斯蒂写的《尼罗河上的惨案》，西蒙.多伊尔与前未婚妻杰奎琳·德·贝尔福特合谋，让西蒙迎娶富家千金林内特·里奇维。两相对照，何其相似。

不过，“求婚者”巴萨尼奥无论对“富家女”还是“高富帅”都是真爱，这里面有金钱、生活来源的算计，但是绝对没有血腥和谋杀。

法庭审讯，三角关系令人忍俊不住

1、去威尼斯前，“求婚者”成了“丈夫”

“高利贷”夏洛克一纸诉状把“高富帅”安东尼奥告到了法庭，并一口咬定要按照借款合约中“一磅肉”的约定来履约，二十倍的本金赔偿都不愿意要。

这可急坏了“求婚者”巴萨尼奥，他对“富家女”鲍西娅说，这是我最好的哥们，一个心肠最善良的人，多情尚义，浑身上下充满了浓烈的古罗马的侠义精神。

“富家女”一看未婚夫如对自己的好基友评价如此之高，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俩男人的感情可不一般啊，只是未婚夫自己都尚未觉察而已。“富家女”一不做二不休，告诉未婚夫，我们先到教堂把婚结了，然后你就到威尼斯去看你的朋友。

看看这位“富家女”，心机够深，感情够真，小嘴儿还够甜，说什么“决不让你抱着一颗不安宁的良心谁在我身边”，啧啧啧。明明，不安心的人是她自己！

颓唐的高利贷者夏洛克

2、“富家女”鲍西娅玩转“一石三鸟”

在“丈夫”巴萨尼奥动身前往威尼斯后，鲍西娅立刻易容、变脸，成为一名法学博士，化名鲍尔萨泽，带着同样易容后的女仆一起赶到威尼斯，她要打一场“高利贷歼灭战”+“婚姻保卫战”。

她敏锐意识到，如果“高富帅”被“高利贷”弄残了，那么她自己的夫君也活不下去了，所以，她必须打赢官司；另外，她又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让“高富帅”的良心不安，从而自觉远离他们的生活。

法庭上的唇枪舌剑、你推我挡被莎士比亚描写得精彩纷呈，就不在此赘述。

不得不佩服“富家女”有勇有谋，敢想敢干，富豪祖先的遗传基因就是强大。总结一下“富家女”鲍西娅的策略。

首先是果断地付出，她把巴萨尼奥的求婚目的看得透透的，于是给了巴萨尼奥渴望的一切——财富、地位、婚戒，这些恐怕都是他难以回馈和报答的，只能以身相许了；然后她又挽救了安东尼奥，还得到商船的好消息，这些对安东尼奥来说，对生命和生意而言，都意味着再生和重启。

鲍西娅同时重启了两个男人的生活。

法庭上鲍西娅一举打垮了“高利贷”夏洛克，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同时击穿了安东尼奥的自尊心，因为她剥夺了“高富帅”为爱情牺牲的机会，从而打消了丈夫因良心不安可能产生的“二心”。真可谓“一石三鸟”！

3、巴萨尼奥的情感状态

蝴蝶认为，说到安东尼奥和巴萨尼奥之间的情感，前者肯定深爱着后者，甚至这位“高富帅”的爱，来得太沉重和凶猛了。对此，少数人会感觉相当享受；但绝大多数人会害怕、厌烦，生出逃离的愿望。

也许巴萨尼奥对二人关系想得更多些。首先，他要依赖安东尼奥的钱财，当然安东尼奥也愿意用钱来拴住他，这点跟鲍西娅一样。其次，用安东尼奥的钱，同样会形成债务，万一哪天关系破裂，他的经济地位又会一落千丈。

所以，巴萨尼奥坦率地告诉安东尼奥求婚主要是为了还债：一是欠别人的债，二是欠安东尼奥的债。此外，鲍西娅不仅长得貌美如花，而且品德还高尚。

仔细琢磨一下，这是不是一种暗示，巴萨尼奥想要摆脱安东尼奥，结束同性恋的状态。这样，他可以借婚姻刷新过去乱七八糟的生活。反正，通过婚姻获取的财富不是债务，不用还，花起来爽多了，经济地位也稳定得多。

国外莎士比亚研究学者，库珀利亚·康（ Coppelia Kahn）在其《男人的地位：莎士比亚笔下男性的身份》一书中认为，“在莎士比亚心里，男人先是在同性恋情中寻找自己的影子，然后在差异中肯定自我，和异性订下婚姻契约。”

珍妮特·阿德尔曼(Janet Adelman)也是著名的莎士比亚研究者，她的分析被广泛引用。她在血缘关系:基督教和犹太教《威尼斯商人》中也持有相似的观点，认为，“男人走出家庭后不会直接进入婚姻，中间会插入一个阶段来经历同性情感，而这份情感能帮助男人确立身份。”

也就是说，自我在同性情感中得到肯定，再去跟异性结合体验差异，最终实现自我的成熟。

在莎士比亚时代，为了繁衍后代和财产继承，同性情感只能让位于异性恋，这才叫喜剧结局。

结语

《威尼斯商人》是中国读者最为熟知的莎翁戏剧作品之一，剧情内容相当脍炙人口。

《威尼斯商人》是莎士比亚的著名戏剧，写于1597年，属于莎士比亚创作第一时期，即喜剧创作时期（1590—1600）的后期。

可以说，《威尼斯商人》是莎翁创作路线的分水岭。从这部作品开始，莎士比亚喜剧创作中那股强烈的人文主义理想的光芒明显暗淡下来，浪漫主义的乐观精神和饱满的爱国热情似乎也减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批判现实的因素逐渐增加，随后，就进入悲剧创作的时期，即创作第二时期。

莎士比亚越来越多地意识到，自己的理想与残酷现实之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这种情绪渗透到《威尼斯商人》的创作，使得这部喜剧作品欢乐中夹杂忧郁，无情地刻画了代表现实世界的威尼斯是怎样一个充满金钱罪恶和尔虞我诈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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