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读《穆斯林的葬礼》

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读《穆斯林的葬礼》

一直喜欢把《穆斯林的葬礼》当爱情故事看，因为真实。三种爱情，三种人生。

（一）韩子奇与梁氏姐妹

在爱情上，韩子奇宿命般地陷入困境，他挣扎了一下，没想到却越陷越深，最终沦为爱情的奴隶。

韩子奇前期，从一个孤儿成长为众人羡慕不已的成功人士。他人坚韧，肯吃苦，愿拼搏，目光长远，敛财有方。日寇侵华，因担心玉器珍品被毁，韩子奇随英商亨特来到伦敦，妻妹冰玉不顾姐姐反对，偷出家门执意随姐夫远行。他们在海外相依为命十年，旷男怨女终于结合并生下女儿新月。战争结束后，他们踏上回家的路途。韩子奇选择回家，也意味着选择了自己凄凉的后半生。

韩子奇说，他与梁君璧的婚姻是共同的命运造成的，他们在一起的前十年，日夜挂念的是奇珍斋的生意，他们没有聊过爱情，从来都没有。作者对梁君璧的称呼，从“君璧”到“韩太太”的转化，无疑透露出一种变动。就变动本身来讲，仅是她个人身份的变化，但通过深究不难发现，梁君璧的性格与思想观念也有相应的变动。她只需要一心做她的韩太太，可以不理解丈夫收藏玉器的兴趣，也可以不理解冰玉民族大义下的感情纠葛，还可以不理解新月追寻梦想的冲动，更可以不理解天星没有爱情的婚姻。因为太多传统落后的因子充斥着她的内心，久久占据着她的灵魂。

而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结合，是客观原因所致。用韩子奇的话说，“是战争毁了一切”，同样也是各自共同命运造成的。在伦敦，冰玉与亨特之子奥立佛相恋，不料奥立佛在伦敦大厦轰炸中不幸丧生，冰玉伤心欲绝，生命垂危，正是韩子奇用炽热的爱温暖了梁冰玉的心，并拯救了她的生命。

相比于韩太太，冰玉天生丽质，接受过大学教育，具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从杨琛，到奥立佛，再到韩子奇，她敢爱敢恨。她与韩子奇的结合，在那个时代的人们看来，有违伦理，但爱情冲破了一切，感情冲破了理智，她付出了爱，也得到了爱。梁冰玉命途多舛，五岁丧父，十二岁丧母，相比于长于心计的姐姐，她从小到大的内心世界是孤单寂寞的，父爱的缺少使她对韩子奇多了些亲切而又安全的依靠。当面对姐姐的谩骂侮辱时，她不卑不亢，坚持人格独立，她的底气，大概就是非伦理的接受高等教育而产生的很多现代因素。

韩子奇面对自己曾经情同手足的两位师妹两位妻子，他矛盾纠结，扪心自问，他确实爱冰玉，和她在一起，自己没有任何压力，两人专心享受爱情。但是，想到十年来苦苦等待丈夫回家的君璧和幼小的儿子时，他又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他必须回家，因为中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但是，在后来变得尖酸刻薄的韩太太面前，韩子奇没有了作为丈夫的尊严，也许是他自认为对不起妻子，也许是他们的缘分已尽。后期的韩子奇，失去了婚姻，也失去了幸福，窝窝囊囊，忍气吞声。二十几年来，他也只能偷偷地默默地苦苦地将自己的寂寞与思念遥寄给自己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个人，那个韩子奇真正爱着的、也深深爱着韩子奇的人——梁冰玉。

当爱情纠葛建立在伦理之上，我们绝大多数读者会倾向于后者，因为伦理在我们的民族文化心理中实在是太根深蒂固，我们应该谴责出轨，谴责背叛。但当站在人性的角度来讲，梁冰玉与韩子奇并没有错，仅仅是因为彼此间男女的吸引，而不是姐夫与小姨子间以及外部环境下的纲常伦理。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让读者想明白的事情，因为其背后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成分，比如韩子奇的汉族身份，比如传统与现代交织下的困惑等。

（二）韩天星与陈淑彦

韩天星与容桂芳的爱情，是内力作用与外力作用的双重结果。韩天星没有爱情的婚姻虽不算凄凉，但也不幸福。

天星与工友容桂芳恋爱，却被母亲强拆鸳鸯，与新月的同学陈淑彦结为夫妻。韩天星的爱情悲剧，是他的母亲一手造成的。韩太太精心设计了一个局，成功地让自己选定的儿媳妇嫁进家门。天星从头至尾一切都听从母亲的摆布，他接受了别人为自己指定的感情生活。他的婚姻，令人甚至产生出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他爱容桂芳，却听从母亲的一面之词而误会她，当母亲强塞给他一个自己不爱的妻子时，即使很不情愿，但依然默许。

这种妥协性在读者现在看来是可悲的，但放在韩天星的一生中去考察，又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他知晓父辈的爱情纠葛，并以自己的思维方式形成了相应的价值判断，也就是父亲背叛了母亲，父亲是错的，但父亲似乎也有无奈。从小失去父爱的韩天星懂得依靠二字来之不易，他想给容桂芳以一生一世的依靠，却因为母亲的操作而成为泡影。那么这时候的他，肯定也会像当年的父亲那样，不是为了爱情抛弃应有的责任，抛弃已成为事实的寂寞平淡的婚姻，而是选择了接受。因为他太明白这些，所以就要在巨大的心里落差下重新面对。另外，韩天星从小到大的价值观形成，除了学校里面教师的知识传授，更多的是来自于母亲的言传身教，母亲对他的性格塑造与价值观培养，最终让他成长成为一个比较传统归于现实生活的人。

韩天星的婚姻也不算太坏，因为那就是大多数普通人的日子，不曾相识或没有产生爱情的两个人，因为某些人或某种原因而结合，之后二人共同开始经营一段被称为婚姻的人生旅程，没有大开大合，没有琴瑟和鸣，倒也平安舒心。相比于父辈，韩天星是幸福的。

（三）韩新月与楚雁潮

韩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关乎宗教，也关乎生死。

新月上学后与班主任楚雁潮发生爱情。新月生病住院，楚雁潮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她。当他向医生打听到新月真实病情后，更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新月。楚雁潮对新月的爱情，忠贞，坚定，就像楚雁潮对新月说的那样，“我决心等下去，不要怕五年太久，我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我交给你的，是整个生命!我们永远在一起。”后来新月生命垂危，楚雁潮依然用炽热的爱情，尽最大的努力去呼唤心爱的人对生命的热爱。怎奈红颜薄命，新月因严重心脏病不幸离世，楚雁潮丧魂失魄，悲痛欲绝。

楚雁潮是汉族，他们的爱情遭到韩太太的强烈反对。韩太太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她严格封斋，按时礼拜，对这样一位宗教观念极为浓厚的老人来说，她必须坚守族内婚，决定不能同意女儿嫁给异族。而且由于新月的病情，楚雁潮的家庭也不能同意二人的婚姻。

他们或许命中注定没有婚姻，只有短暂的爱情。假如新月身体健康，她是否能够逾越宗教信仰的鸿沟？她又是否遗传了其母冰玉的性格，敢于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而这一切，终究不得而知。

死亡是消解悲剧一种方式，新月的死不仅仅是红颜薄命的悲剧性情节，更深层次地触碰到了族内婚的痛点。随着穆斯林都市化进程的加快，穆斯林继续维持族内婚，似乎将面临着更多的挑战。现在或者是将来，是否有一种合适的方法来解决，我们不得而知。因此，新月的爱情悲剧代表了现代社会穆斯林在爱情与婚姻上的困惑，而这种困惑，又不知道将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