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为何物
1 词曰
摸鱼儿·雁丘词
【金-元】元好问
【序】泰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日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而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2 路见
在盒马生鲜超市就餐区,看到迎面一桌两人,一男一女,约摸30岁,两人都是高个儿,目测女子175cm左右,男子180cm以上。男子短发,是传统的黄金分割短发,而非板寸头,戴黑边眼镜,围灰色围巾,看上去很干净,文质彬彬。女子也是短发,也是黄金分割型的,但是发长盖耳,是常见的短发女生类型,偏中性风格。她身材偏粗壮,总之不太苗条,不是小鸟依人的那种体形,怀孕使她看起来颇为人高马大——以我怀过三个孩子的经验看,她那个肚子起码是孕7个月了。
两人落座后,女子起身去买食物。她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男子始终坐着,时而看手机,时而望四周,每次女子带食物回来,他都抬眼看看,但并未言语。
我提醒农夫看看他们。刚巧女子拿起纸袋子,把饼提拉出来约一寸高,我以为她准备开吃了,不料她是递给对面的男子。男子接过饼,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言语,大口就咬下去。
农夫说:“他是她儿子吧。”
我觉得不可能,他们看上去明明同龄。大概率是夫妻。
不知道女子说了什么,男子伸手到她面前拿起了收银条,但未及拿到自己眼前又放下。女子拿起请男子插了吸管的椰子吸了几口,仿佛想到什么食物没拿,又起身去食品区了,男子望着她的背影,吃着他的大饼。
“她生孩子的时候,这男的会干什么?”我说。
“他会在旁边看着啊!”农夫说。
我表示不能理解。在婚姻中,女子这样照顾一个男的,于我而言,简直不可理喻。换我遇到这样的男人,早一脚踹墙根去了。
农夫笑笑道:“唉,我就没这种好命。”
3 长辈的爱情
我有记忆时,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经蛮老了。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
那时候,已经分家。我家单过,爷爷奶奶都跟了叔叔婶婶,所以我接触爷爷奶奶的机会不多。只记得,有一次去看望爷爷奶奶,爷爷投诉奶奶脾气不好。
奶奶是地主家的千金,爷爷是孤儿,在奶奶家打长工,跟奶奶结婚。后来为了躲避国民党抓丁,爷爷带着奶奶离家回他的村庄生活。因为出身悬殊,爷爷一生都很呵护奶奶,据说即使在那个挣工分换粮票的年代,我奶奶也不曾下地干重活,她一辈子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菜园里和灶台前。我爷爷每次赶集,都会给奶奶买点好吃的,油馍、馄饨什么的,就像一个父亲赶集会给孩子带好吃的一样。
年纪大了以后,因为牙口不同,他们饮食习惯也不同了,就
各自做饭吃。爷爷说那次奶奶生他气,以致于他把自己的饭锅坐到火上,然后去菜园里薅菜喂猪,回来一看他的饭锅里全是灰——他的锅烧开了,水溢出来,把灰溅到锅里了——爷爷笑着问我“你说你奶奶毒不毒?她可是一直坐在灶前,她自己的锅看得好好的,我的锅她视而不见,进了灰她也不管。”当时,我真是笑弯了腰。谁让我奶奶是地主的女儿呢?有点小姐脾气也很正常。
爷爷奶奶都活到了80大几岁。奶奶走后的第二年,爷爷也走了。后来,爷爷的“老同”——好朋友或男闺蜜说,奶奶走后,我爷爷曾几次同他哭诉,他想奶奶了。
我的外公外婆我接触得比较多,因为分家以后,没有人带我们,父母就把哥哥、我和弟弟都送到外婆家去读书。我的外公是小学教师——据说文革被批斗之前,我的外公当过校长,平反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小学教师了。我的外公是科班出身的教师,读过正规师范学校,他的学习能力很好,他自学医学,成为了方圆几个村里知名的赤脚医生,家里有一间房是他的“诊所”,经常有病人来做针灸或挂水。我的外婆却目不识丁,是太公给外公选的童养媳。在我的印象里,外公和外婆像两条平行线。
外公每天除了忙学校的事,就是忙诊所的事,他久不久还酿酒喝。退休后,就只忙后两件事。在那个村里,外公是标准的文化人,从未见他下地参与过庄稼农活,但他会在菜园里做一些实验种植,种一些不准我们动的药材、水果,如牡丹、大乐芭、无花果什么的,他还在晒坪上的花盆里栽种一种当时当地没有的葱,说是这样煮个面条就不用跑菜园去拔葱了,鞋子就不脏了。我至今记得,那几盆葱长势还挺旺。
外婆呢,每天就是上山砍一捆柴或者割一筐草回来,然后做饭——熬煮一锅粥或者饭,再到菜园里收一些菜回来择择洗洗,菜很多时候还是我的外公做,特别是荤菜,基本都是我外公做。外公和外婆的交流从来不涉及教学、医学、酿酒之类,他们只谈论做什么吃,而外公对外婆的要求似乎也只有送多少火——就是外公站在灶前炒菜时,外婆负责在灶下烧火,配合外公的炒菜需求,控制火力。后来,家里用了沼气照明和做饭。外公外婆之间连灶台前的交流也几乎没有了。他们仍是两条平行线。
我的外公活了76岁,我的外婆活了86岁。
至于我的父母,我经常怀疑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他们的结婚,似乎不是为了结合,而是为了战斗。他们的一生是纠缠找事和互相折磨的一生。即便已经年逾古稀,奔八去了,他们还经常互相诅咒“你该死了”。
但是,但凡母亲有生活上的需求,比如想吃什么,想用什么,想做什么,父亲都会第一时间满足她。母亲40岁前后得过一场大病,医生大概预言母亲迈不过这道坎了,我亲眼看到父亲落泪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母亲则经常买一些衣服,强行要父亲穿上,怕他冷,怕他不好看。
两个人磕磕碰碰,吵吵闹闹,打打砸砸,喊过N次离婚,却也始终没有离,走过了几十年。
4 我们
我和农夫之间的关系,跟盒马超市就餐区的那对年轻夫妻刚好相反。我们落座后,我只去拿了一份急于给孩子们吃的酸奶,再嘱农夫别忘了给大丫头带一份酸辣柠檬去骨鸭掌,其余吃的全由农夫采买。
在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大多也都是农夫做,任何脏活累活,农夫都以“你不会”为借口,独自包揽。以致于,我的母亲会认为农夫是白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丈夫,而我的大丫头小时候没少跟人说“我妈是我们家的毛主席”——至今我一个友女还常拿这个开我玩笑。这也造成了我人到中年,作为三个孩子的妈了,厨房的事还不太会做。这让农夫的大姐多少有些看不惯。
每次我收拾碗筷去洗时,农夫说“放着吧,你不会!我来。”农夫不仅这么说,还常常真的上来抢,真的不让我洗。有时,我就“成全”他了。但是,每次看到我“成全”农夫,大姐都说“我去洗吧。”大姐这话一说出来,我哪还敢放下,便铁定是我洗了。有时候,吃过饭,大姐跟念念玩去了,我和农夫带着心心坐在桌边闲聊,大姐也会突然撇下念念来收碗说“我洗碗吧”。她一这样做,我就得令了,该洗碗了。我们的闲聊立即终止。
我常常感觉到,大姐在刻意促使和教会我做一些事情。或许,在大姐眼里,我们的婚姻相处方式也有一些问题,起码是男女不太平等吧。
5 情为何物
哲学说,一切存在皆为合理。
人与人的关系大概没有固定的相处模式吧。若问世间情为何物,恐怕只有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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