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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当当和远慧住持说话之时,小沙弥过来说有客到。哪路神仙,得惊动寺院住持?当当正想着,这时走过来一个人,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父亲严苛。
当当与严苛四目相对,刹时间空气凝固,仿佛时光骤停。严苛看着当当,眉头锁起,眉毛像蔫了的青苗突然得到甘泉的浇灌般猛地竖了起来,他嘴角微颤,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小小年纪就敢离家出走,看我怎么削你!当当也不甘示弱,两眼斜愣着对方,好像在挑衅说有种就放马过来,大有一种你敢施暴我就敢扛刀的反抗气势。
“来了?”远慧住持站起,平静地说。
远慧和尚的话一下子让严苛回过神来,他回了句“嗯”,马上收敛起威严的脸色,眼光也变得稍稍柔和起来。是呀,他是当当的亲生父亲,在他的面前骂他的骨肉,他会怎么想?更何况,我刚到就和孩子吵,是不是也管束得太严厉了?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的不适合!
远慧住持也在心里嘀咕着:怎么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这样我的孩子能在你的管教下健康成长吗?我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教育,让孩子成为一个有知识、明事理、有前途的好少年,但你这种粗暴的教育方式是不是也太让人不放心了?你就不能春风化雨般潜移默化地进行?
或许严苛感受到了住持的思虑,他做了一次深呼吸,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哪个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或许,在他的面前我只是表示对孩子的关心和爱就够了,而不是管束,更不用说严词责骂了。嗯,他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的确,远慧住持的心里有点微妙。既然领养了我的孩子,你就应该好好对她,不能粗暴地肆意对待。我希望你教好她,而不是让你去伤害她!如果在我的面前出手打孩子,或许我真会出手阻拦的。尽管我们曾经是好兄弟,好朋友!
看着他们微妙的表情变化,当当也琢磨开了:严苛好像在顾虑什么,远慧住持好像在担忧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对恩怨交加的兄弟就算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也不应该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表现出这般的神秘莫测!难道和自己有关?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当年严苛为住持寻找女儿是真,但后面的事实证明了自己只是一个孤儿,与住持并无血缘上的关系。一目了然的事实,已不容争辩,或许他们也没想什么,是我想多了!
好在,严苛那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场面的尴尬,他移开目光并走向远慧住持。他将手中的黄色胶袋向桌面一放,顿时袋口张开,几只黄澄澄的野生山竹一下子从里面蹦了出来。当当知道,这也叫黄牙果,每到夏天,村里土地庙周围的野生山竹树上总会挂满了这些金黄的果子,她也是经常爬到树上品尝够了才回家的。
严苛和远慧住持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并开始寒暄。看一时无人关注,当当弯下腰如黄鼠狼般脚底抹油就溜了出去。当俩大人回头再找她时,发现已不见人的踪影,俩人于是相视一笑,并在小沙弥的引导下坐下来用茶。
远慧和尚回味着说,俩人当初认识也是因为一袋山竹,严苛连忙点头称是。住持又说,如果不是那一袋山竹,或许俩人永远也不会有交集。接着,他将那三十年前的事儿再一次娓娓道来。严苛仔细地听着,并不时地报以微笑。是呀,岁月如流,他要是不说,自己反倒有些模糊了。
兄弟越说越起劲,从当初的相识相知,又说到了怎么合作做生意,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但当俩人说到婚姻时,又不禁再一次陷入尴尬。好在大家都避重就轻地迅速转变话题,一下子说到当当身上。
说到当当离家出走来东林寺,严苛表达了歉意。但远慧住持却希望了解更多,比如当当平时的表现怎样,为什么会酿出这么严重的事情来……如果严苛能主动说出来就好,就像这两天晚上的通话一样。但是,他不好问,也没有权利问!是呀,孩子都已经被对方收养了,按《收养法》的条文,自己已经丧失了孩子的抚养权和监护权,那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对方向自己说明呢?
严苛也在思索:是啊,他虽然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和监护权,但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孩子跟他是有血缘关系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看来,我平时的管教应该要更多地考虑一下他的感受才行!
住持皱起眉头,又陷入沉思:如果严苛这种只顾自己威严而忽略孩子感受的教育方式继续下去,可能还会造成当当再一次离家出走,那结果真的是太让人担忧了,要知道,当当是一个女孩,在外过夜是很危险的!严苛啊,你的威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严苛也知道,远慧当时将女儿交给自己,是对自己的信任,做人做事须对得住朋友!看来,平时无论自己是对是错都要当当无条件服从,真的是太不讲理了!如果是自己亲生的,发再大的火也没人敢说,但她是别人的骨肉,我怎么能肆意妄为呢?看来是我的思想僵化了!脾气得改,但这怎么能说出来呢?
远慧住持也在想,这严苛能改掉自己的臭脾气最好,但他不改好像也并不为过。试想,作为亲生父亲的我当年都没有好好地去寻找女儿,倒是他跨越万水千山到了缅甸并历尽千辛万苦才把当当找回,相比之下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人家呢?如果不是他,或许我们父女俩一辈子都不可能相见,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是恩人,一个怎么报答都并不为过的大恩人,他对孩子发点火又算得上什么呢?又怎么会过分呢?就算火山爆发也是无可厚非的!若在“父女无法相见”和“养父粗暴教育”两者中进行选择,我也会坚定地选择后者,相比我的无为,他发点脾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严苛知道,当当的出走他是有责任的,但内心的倔强让他不得不再一次为自己寻找藉口: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她不听话呢?如果听话的话,我会发那么大的火?如果不发那么大的火,还会有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会!更何况,为了她的前途,我不严厉点行吗?作为父亲如果连一点威严都没有,我还合格吗?我还能将他教好吗?我都是为她好啊!
是的,远慧住持也知道,严苛的出发点是好的,他从来也不否认。多年的朋友,他对严苛的了解已经深入到骨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他怎能不知道呢?他笃定地认为严苛是有爱的,从大方向上来说严苛的做法是对的,但在小细节上还有许多调整的空间。
严苛心底里明白,如果当当在离家出走的途中发生点什么意外,他将无法向朋友交代!是的,这两三个日日夜夜,他的脑海里不时地闪现出当当被人掳走然后被打断手脚最后沿街爬行乞讨的情景,一想到这,他的背脊又骤然发凉,额上也渗出冷汗。是啊,作为监护人,无论孩子出了什么事都是大人的责任,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做得再对也是错!看来,以后可不能重蹈覆辙了,不然真的是难辞其咎。看来,脾气真的得改,得改,以免事过之后才后悔莫及!
这些远慧住持也想到了:如果途中孩子因为饥饿去偷别人的食物而导致被人打瘸了,那该如何是好?让一个孩子离家出走,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真不知道兄弟俩以后该怎么面对!对于孩子,我是心疼的!可是在法律上,当当只属于严苛,我是不方便插手的!
“茶都凉了,快喝吧!”小沙弥提醒。兄弟俩一下子回过神来,都端起茶杯,细细品尝。那青绿色的茶叶在杯中慢悠悠地舒展,一股浓烈的豆香味从澄明透亮的茶水中散发出来,并四处弥漫。严苛轻呷一口,然后放下茶杯闭上双眼细细品味,最后,他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一拍桌子大赞“好茶”。
小沙弥给这豪放的声音一吓,差点被茶水烫到了手。远慧住持笑着说:“那么多年了,还是那样的豪爽不羁!”严苛回应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还有——我那爆脾气!你呢,还不是那么的内敛且不善言辞?”说完,俩人相互对视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有僧人过来,说集中祈福的仪式即将开始,请住持过去看看。远慧住持说失陪一下,留下严苛独自品茶,就跟着那僧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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