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2期“父母”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远处的月亮一抖一抖的,怕是起风了。
安宁起身来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喷泉,明天怕是要下雨了吧。
小区喷泉里不知何时住进了一只青蛙,它总是在夜里独自叫唤,听不到任何一声来自同伴的回应,不像儿时在乡下的夏夜,听取蛙声一片。
不知它来自哪里,那么突兀地出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仿佛是孤独的闯入者。
夏末时的某天夜里,突然没有听到它的鸣声了,等了它一夜,始终无声无息。安宁知道,她再也等不到,也留不住。
留不住的还有匆匆那些年。
那年,栖息在塘池和稻田里的青蛙,咕呱呱,咕呱呱,忽起忽落。
间歇这初夏黄昏时分袅袅炊烟乡村里的安然与静谧。
若是碰上了阴雨天,电闪雷鸣,一蓑烟雨中的青蛙们个个来了精神,咕呱,咕呱,连起来叫得那真是震天响。
那年秋忙季,天若蓝绸,云若纱。安宁五岁,躺在拉过粪的牛车上,伴着秋日的余晖,唱着《映山红》,和疲倦的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
泛红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已近落下的夕阳将牛和牛车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年,路还是土路,一阵小雨过后便会变得泥泞,路两旁尽是杨树,伴着飒飒秋风嗦嗦作响。
树上的知了像人至暮年,不再如夏日般聒噪,变得异常慵懒,活得苟延残喘,仅仅是断断续续地无力呻吟着。
那年,田地里尽是肥的蹦不动的“秋蚂蚱”,忙里偷闲扑上几只,串在狗尾巴花茎上,整个儿扔进火里,等一会儿便吃上“纯天然”的焦黄的烤蚂蚱。
那时安宁和“小伙伴”们是多么容易知足,几只烤蚂蚱便会让他们脸上开花。
那年,村里的老人,太奶奶和大奶奶白天总是坐在路边晒太阳,拉家常。每次看到下地回来的安宁和母亲,奶奶们总会用心疼的语气关心、叮咛几句,让她俩多注意身体。
每次也会对着母亲夸赞安宁几句“小小年纪便跟着下地干活”,那时,安宁总把这句话当成对她的褒奖,却不知母亲内心的感受,直到她长大。
那年,因为工作的原因,父亲会整年整年都不在家。那时村子里固定电话并没有很普及,所以每次父亲来电话都会打到村西头的小卖部,每每此时,安宁都会像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去。
每每听到父亲的声音安宁都会泪流满面,无法对话,虽是如此,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那年冬天,父亲工作回来,安宁全家蜷在小却温暖的土屋里,锅里炖着一年买不了几次的猪筒骨。
筒骨的香气阵阵飘进安宁的鼻子,安宁使劲地吸一口气,狠狠地咽下口水。
待筒骨熟时,母亲小心翼翼的给他们盛上一碗,安宁和弟弟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烫得抓起又放下,再抓起再放下,如此反复几次才能慢慢地吃下。
那时,满手满脸的油光,映着父亲母亲满心欢喜的脸庞。时过境迁,如今安宁已不再是躺在粪车上哼着小曲的小姑娘,已是步入而立之年,已是嫁入他乡的“妇人”。
母亲也已不是“年轻力壮”的“女强人”,也是已到花甲之年身体孱弱的“老妪”。牛和牛车也早已早早变卖,留下的仅仅是记忆里那被落日拉得长长的影子。
许是气候的变化,加上用农药,夏夜里不再听闻蛙声,秋收时也已很少看到蚂蚱的身影,偶尔看到,也只是小小的一只,可怜的让人不想下手更没有食欲。“烤秋蚂蚱”已变成安宁儿时的回忆。
常常坐在路旁的太奶奶和大奶奶已成黄土,故址依旧,只是故人不在。再也看不到她们,也不会再听到她们的嘱托。
等安宁长大,母亲才告诉安宁,儿时她当做褒奖的那句话,对母亲来说是多么的心酸,多次母亲在安宁身边絮语“小时候让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每次提及,母亲眼睛都会泛红。
每每此时安宁总会告诉母亲“我有别人没有的回忆”。
父亲依旧常年在外,不同的是他不用再将电话打到村西头。如今,安宁可以和父亲天天通话,虽是如此他们依旧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
父亲老了,越来越爱提起安宁小时候,安宁常常听着听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父亲越来越念旧,安宁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眷恋儿时的时光。
儿时住过的小土屋早已被拆迁征用盖起了新房,安宁和弟弟也已在各自工作的城市有了归宿。
安宁有时一时兴起会炖上一锅猪筒骨,只为了找到那儿时的味道,尽管放了再多的料,也感觉索然无味,全然没有那时那种简单的幸福的味道。
安宁和母亲说:我要和你一起回忆并记下我们曾经有过的记忆,等你老了拿出来给你看。
母亲只是笑笑说“要那么多记忆干什么,我们现在不都挺好的吗?”。
是啊,挺好的。那些年已经过去, 可父亲母亲的爱不会离去,它会一直浸润在时光里,伴随着安宁,从容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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