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期,是一个能吃能喝的阶段,屁大的个头里,胃占了一大半,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我的老姐嫌弃的对着手抓鸡腿满嘴油渍的我说:“你的胃不是成精了吧,这样下去,咱家迟早会被你吃穷的。”
老夫放下鸡腿,摸着小肚子,笑而不语。
每一个胖子都有一个苗条的梦想,在我的小时候,每一个胖子都是被孤立嘲笑的对象,但所有人的感情都需要一个归宿,无论他是不是一个孤独的胖子。
所以不断有人呼号减肥大业,他们想减肥,减肥却不想他们,于是越来越想,所以越来越肥。
他们开始哭诉,以后找不到媳妇怎么办啊!怎么办!
我怒斥道:慢慢变胖是门大艺术!凡俗苏子是不会理解的,你我只是站在了时代的前沿,不久的将来我们将是非凡的弄潮儿!别说媳妇,三妻四妾又何足挂齿!
他们恍然大明白:吆西!
直到差点被时代抛弃的时候,我意识到我错了。
那时,我们每天上学放学都有一个固定且nice的根据地——小卖部。
同桌总是对我说:我们去小卖部吧。
我总是回答:没有意义,耽误学习!
“要不……我请客好了。”
我一惊,慢慢的从位子上站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follow! me!”
于是乎头也不回地迈向小卖部,昂首挺胸,不卑不亢,身边仿佛响起了八路军部队冲锋的号角。
但是没多久,我们的根据地就被几个王八蛋给霸占了。
没有了小卖部,我很难过。
虽然根据地失守了,但是老夫依然没有放弃东山再起!
同桌劝我:“别啊~你要是被打死,要是出殡老子还要随份子钱,亏的很!”
我去你大爷的!为了这份子钱老子也去定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我,或轻于你。
经过多方消息得知,来强夺根据地的畜生头目,叫老狗。因为那时经常看一些部队兵营类的影视节目,以为“老狗”是什么代号之类的,觉得炫酷的不得了。
于是求着爸妈让他们把我的名字改成超级霸王龙,他们严词拒绝,我就满地打滚,呲牙咧嘴地哭。
然后?然后,那什么,被打了一顿。
我心想,没有代号就没有,我不需要代号buff加成依旧carry!
他们怕老狗,我不怕!
要不是他身高一米七五体壮如牛,老子上去反手就是一记黯然销魂掌,屎都给他打出来。
念在我佛慈悲,暂时发他一马。
我和你讲道理还不行么,打打杀杀伤到你怎么办。
然后我去和他讲道理。
呼啦啦讲了一堆,我看他也略有领悟,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
“嗯,这几天你们就可以走了。不要再回来了,知道么!”
“先别动手,准你一周回来一次好不好!”
“好吧好吧,我不要了,归你行不,别打脸昂!你听不懂啊,傻么!”
“狗哥,看您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错!其实我一开始就想把小卖部让给你来着,哈哈哈。”
“手打疼了不?先歇一会儿嘛。”
没想到这个畜生还有点实力,我想是我小看了他的战斗力。
老狗强占了小卖部。
顺便也强占了网吧。
网吧门口永远是未成年止步,网吧里面永远挤满了小学生。
老狗叼着根烟,键盘鼠标一通乱按 ,然后阵亡。
旁边的人开始大呼小叫。
“哇,这波死亡恰到好处,既放松了地方玩家警惕,又能激起队友奋勇抵抗的士气,妙!妙啊!”
“狗哥为了团队不惧死亡,真男人!”
“这样的操作我无法想象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完成的,无话可说,在下佩服!”
“这是狗哥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每个人的生命长短不一,不会幸福一辈子,但至少会幸福一阵子。
活着并不是努力得到取悦而耗尽余生。
也许老狗喜欢这样,但我不喜欢。因为时间一久,人就会掉下面具,会漏出獠牙的。后来,老狗对我说:我不想抗拒,我怕越是抗拒就越会持续。
我觉得自己很懂他,后来发现我并不懂,既然不懂就不再多问。
我们都是孩子,不会为结束悲伤。
每一天都是开始。
失去小卖部放下学的使用权后,我开始尝试吃鸡。
因为鸡比较好得手,我仅仅五成功力就能搞到一只,不过风险较大,容易被邻居打残,所以并不是长久之计。
一度,我都为继续活着悲伤。新陈有代谢,往来无肉丁的日子!我去你的吧!
为了生存,我被逼使出了毕生绝学——钓鱼。
幼儿园开始我就被老爸拉去钓鱼,他钓,我看。
鱼上钩了,在水桶里活蹦乱跳。我扑闪着眼睛,流着一嘴鼻涕,呆呆的戳它们,嘿嘿地指着它们傻笑。
钓鱼的人们喜欢小雨淅淅的天气,有点雨才更容易钓上鱼来。那时,我也喜欢小雨天,每次下雨都会期待头顶上会画出七彩的弧线。
渐渐长大,发现下雨不一定会有彩虹,反而是一地泥泞。
虽然土地十分不给面子,总是在雨后脏兮兮的,不过我还是很珍惜一年里的每一次雨,每次下雨的时候,我一定会啪啪地踏着泥巴要去捞鱼。可老爸不让我去捞鱼,所以指着我说:“要是你小子淹死了,还得浪费你老子的眼泪,别给我弄着没用的,好好学习!要让我知道你胡折腾,打死你个小犊子!”
我被打过很多次,不过都没死掉。
我照旧捞鱼,并且乐此不疲,但是我不敢把鱼带回家,(当然了,我肯定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尊重我继续活着的权力而已)所以,每次捞完鱼,我都是啪啪再踏着一路泥巴带去学校吃。
第一次捞完鱼带去学校吃的时候,同桌强烈要求整个洋气的。
于是乎,我们就拿手工刀削了一桌子生鱼片。日本人蘸芥末,我们没有,于是凑钱买方便面,蘸里面的料包,俩人一脸激动地开始生鱼片初体验。
对于生鱼片这玩意儿,话不多讲,“呸!”
我们放弃了洋路线,开始转型平民化。
我从家里偷来铁锅,同桌从家里带来一些香料和水。
伟大的工程需要伟大的人来贯彻。
我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同桌:“水煮fish,OK or OK?”
同桌面露喜色,一脸饥渴:“yes,yes,it is.”
一年级,老爸教给了我做饭,我学的很快。
老爸很开心:“很有天分嘛!”
开心了有一阵,他忽然发现家里的粮食没的越来越快,于是问我:“你看见了没?”
我一脸无辜。
被抓住偷偷煮饭偷吃的那一刻,我依旧不慌不忙。
爸爸妈妈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不是我不让你做饭。因为做饭这个东西太危险了,锅子如果煮饭煮多了会炸的,知道炸不?董存瑞炸碉堡的那个炸。”
我呆呆地点头。
于是,在我漫长的学生生涯中,做饭成为了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
几乎每一次做饭我都是眯缝着眼睛完成的,身体撤的老远,手里拿着大勺小心翼翼地拨在锅里的菜。心里默念咒语:“别炸,别炸,别炸……好锅,好锅,乖一点……”
每一次饭点,我都是抱着必死决心走上灶台掌勺的。
不过饭总是得做的,尤其是有一条活生生的鲜鱼在面前弹来弹去的时候。
鱼在咕噜冒泡的水里飘着。
我和同桌蹲在一旁等着鱼慢慢煮熟,他拿着两根树杈翻动锅里的鱼,我安静地看着。
鱼熟了,我们拼命地开始啃。
啃的正开心,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我吓坏了:“这是我的!走开!”
陌生人说:“那个……老师找你们两个呢,让你们跟我回去呀,嗯,好不好。”
我一脸不屑:“你又不是鱼,老夫才不跟你走。”
“你们会被老师骂的呀,快点回去吧,哎呀!”
风不是很大,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但是吹起了她的刘海,我仔细看她,嗯,确实长的比鱼要好看。
可我不认识她,我问:“你是谁?”
“我是咱班班长啊,你不认识我的么?”
我大惊, 开始思索,半天,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奥!你就是班长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你知道我叫啥么?”
“你不是叫班长么?这个姓倒是不常见啊,哪个村的啊,约不?”
班长是我至今在班里能说出“名字”第三个,第一和第二个是谁?陪我吃鱼的那傻子和打我脸蛋儿的那狗子。
班长很漂亮,每次看到她经过我都会主动打招呼,可是班长无动于衷,好像看不见我。
老狗也去和我们班长打招呼,班长微笑点头。
我很生气。
但是看到老狗一次性买给班长五包辣条,我彻底震惊了。
看来此人能耐在我之上。
我没再给班长打过招呼。
扯开嗓门吼一嗓子,不一定会有回应的。
班长和老狗放学开始走在一起,我背着自己的铁锅,默默在后面看着。
尘土里会埋着落叶,缘分不需要名字,不需要原因,自然而始,随梦而终。
班长在我面前总是沉默,我猜她心里一定有一个足够美丽的世界,所以我不去叫醒这份沉默,我希望它一只如此。
我的饭量慢慢减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口饭都开始难以下咽。
饭可以不吃,试还是要考。
升初中的考试很顺利,我考入了市里排名第二的初中,班长学习要好很多,考入了排名第一的初中,老狗居然也考入了排名第三的初中,不过老狗的父母托关系把老狗推进了别的初中——和我一样的初中。
要离开了,同桌笑嘻嘻的,我却开心不起来。
不想分离,才会害怕分离。
我依旧没有搭理班长,班长也没有搭理我。
班长走了,走之前托人给我送来一个有包装的盒子,我不敢打开。
我不知道送礼物是不是还有啥规矩,是不是要回礼之类的。
我想,班长喜欢黑色,于是我送给了她一根黑笔芯。
班长没有继续回礼。
人生最美好的便是相遇,其实最糟糕的也是。
同桌问我:“你是喜欢班长,对吧?”
我没看他,也没回答他。
大家都喜欢说天长地久,我不喜欢!
喜欢有什么用!我想我的喜欢如此渺小,那我还是不要喜欢了。
我和同桌回到学校,去烤鱼。
我们依旧在老地方,手里提着烤架,眼角突然湿润。
恍恍惚惚看到这样的场景。
穿白色校服的女孩从我的身后跳出来,害羞地对一头扎进锅里吃鱼的我说:“那个……老师找你们两个呢,你们跟我回去吧。”
我没有抬头看她。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小胖子呀小胖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哭。
我站在原来的地方,依然觉得,只要我愿意等,你就愿意出现。
我擦干眼泪,红着眼睛去给班长送行。手里拿着送别礼物——我舍不得吃的烤鱼。
我拿几张干净的报纸包着它,揣在怀里。
站在班长家门口,我傻傻地发呆。
我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我却很清楚自己能承担什么。酒,喝多了就会醉了,我们,认真了就会流泪了。
再一次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要多。
鱼已经凉了,胸口被烫的发红,胸口虽然是红的,可也很冰凉。
我看不到班长,我猜她一定在熟熟地睡着。
那晚安吧。
开学之后,我开始用功读书,用功减肥。
以前喜欢买东西吃,现在肥的不成样子,腹肌合六为一,才恨不得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可减肥不容易,学习也不容易。
初中,每个学生都要拿成绩说话,我颤巍巍拿出成绩坐在了第四排,老狗不好意思拿出成绩,乖乖坐在了最后一排。
于是每一次家长会后老狗总是鼻青脸肿地来学校。
我看着他的脸深感恐惧,于是更加发奋,终于坐到了第二排。
老狗慢慢开始向我请教问题,我不理他。
老狗开始给我买零食,我不理他。
老狗对我说,班长拒绝了他。
我面无表情。
老狗不再鬼混,抛弃了一堆狐朋狗友,开始和我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聊天,过去的日子好像很沉,但是老狗放下地很轻松。
初二的时候,老狗的成绩已经雄霸一方。
老狗和我讲了许多故事。
他告诉我,班长有喜欢的人了,她说她要等他,但是好像要等很久。
我摇头苦笑。
中考前,我虔诚地打开了班长送我的小盒子。
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纸条。
里面有几行字,字写的很好看。
我把纸条放回盒子里。用包装纸重新包起来,擦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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