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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阎连科:母亲教给我的“女性生命课”

作家阎连科:母亲教给我的“女性生命课”

作者: 妮妮小屋 | 来源:发表于2020-09-12 11:12 被阅读0次

    01

    时隔10年,作家阎连科直面内心,出版了他的散文集《她们》。在这样一部书写女性的散文集里,我感受到阎连科说“是母亲教给我女性生命课”的那种力量。

    他母亲本来大字不识一个,但神奇的是,这位农村女性一旦决定开始认字,她的识字能力,竟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阎连科的二姐这样总结母亲的识字量,“生活需要她认识多少字,她就能认下多少字。”

    比如说早年生产队里记工分,没有人教,但母亲很快就无师自通,会了阿拉伯数字1—10的写法和记法。同时,还拿着粉笔在自家院子的墙壁上,记着五角星三角之类的符号,精准地记录着每年收成。

    阎连科早年高中辍学后去当兵,后来在部队里提了干,渐渐专职写作,成为了职业作家。从儿子开始给家里寄钱,这位农村女性,很快就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然后拓展到会写儿子的名字,女儿的名字等等。

    为啥她突然开始要写自己的名字了?原来儿子每个月会给家里汇款,母亲要去邮局取钱。会写会认自己和儿子的名字,是取款流程的必要技术活。

    当然,自己生了几个儿女,也不能只会小儿子阎连科的名字,其他儿女的名字不认识吧!顺藤摸瓜,也就把全家人的名字。

    自己生活所在的省市县,也都得会认吧!老太太寻思,万一哪天儿子带着自己出门旅行,自己也总得认识回来车站名字吧!

    就这样,老太太认识的字,就越来越多了,这不就是妥妥的用户需求决定供给端吗?

    比起同龄人,老太太的认字能力已经是很惊人了。但看到儿子出版的厚厚的小说,老太太拿在手里掂掂重量,然后充满遗憾的说:

    “我老了,不能识字字了,你写了这么多书,我认不下来一句话,早知道你这辈子是干写书这事儿,我就该在年轻时多认一些字,也好知道你在书里都写了一些啥。”

    说完,老太太的眼角就湿润了,为自己遗憾,为不能欣赏儿子的杰作难过。

    我咋觉得这老太太真是个生活导师,轻松用自己的话,展现出的状态。多半会令很多自认为是知识分子的人汗颜,那就是一般人不敢面对的窘境“知道自己不知道”。

    不仅如此,这位老太太简直是个生活的哲学家。她会用“大的和世界一样”来形容一个东西大,也会用“小的和人心一样”来形容小,说一个人长得高,她说“头发都扎到天上了”,说谁的脾气坏,则形容:“猪狗见了那人都不敢哼哼。”

    这样精妙的语言,小说家也不一定能想出来。生活本身,就是智者的历练场。

    02

    自从阎连科成为作家之后,有一点经济实力,就总想给母亲表点孝心,带着母亲去旅游。

    每次出去旅行,老太太可高兴了。

    阎连科的父亲去世很早,是在阎连科结婚那年走的。父亲和母亲一向感情深厚,很长时间,阎连科的母亲都有点缓不过来。

    但母亲坚决不离开和父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平时也不愿意和其他的子女同住。她似乎对自己和丈夫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有一种特别的执念。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在,家就在。老伴就能随时回来探望,免得找不到门儿。

    这种固执,我也曾在5·12地震之后,采访四川彭州龙门山的重灾区见过。

    那里的老太太,面对可能发生的余震和未知的危险,丝毫不畏惧。问她们为什么不愿意下山,她们回答:“我的家人死在这里葬在这里,我怎么能自己走,把他们撇下?”

    我从她们的眼神中读懂了,愿把这座山当做自己的人生归宿。她们与大自然之间,总有着某种密码连接。那个世界,只有她们,才会懂得。

    阎连科写母亲第一次坐飞机时,坐在窗边看着白云,说自己种的棉花比白云还白。遇到气流,飞机开始颠簸的时候,阎连科有点紧张,马上扶住母亲,母亲却很淡定的对他说:“没事,坐汽车也经常遇到不好的路。”

    当老太太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时候,惊呆着站在那里,最后忍不住发出感叹:“天,水也太多了。”夜深了,老太太一个人站在海边,望着大海,许久许久。

    她问儿子:

    “连科,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吗?没有神世上怎么会有白天和黑夜、日头和月亮,大海和高山?可你说有神了,神咋会这么不公呢?让这儿的水多得用不完,让我们那儿吃水浇地都困难……神为什么不让缺水的地方多点水?山高的地方多条路?”

    那一刻,阎连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文盲母亲,就像是苏格拉底,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03

    阎连科的小姑,当年为自由恋爱付出的代价,是远嫁到在村里人看来,一处更为偏僻和贫穷的山区。

    她爱上的那个人,是镇上粮站的会计师,除了读书认字念报纸,算盘还打的啪啪响。凭这两点,他已经超越了周围的凡人,成为阎连科小姑眼中的“神光”。

    就这样,有一天,小姑突然收拾了包裹,从家中消失了。她追随了自己的爱情,和心爱的人,一起奔向了对方来时的路。

    小姑父的才情也许是贫瘠生活的解药,就连阎连科本人这个名字,也是小姑父给取的。他说:“连科这个名字好,社会主义苏联有很多都叫连科。”

    阎连科的父亲曾经去看过妹妹,这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说起第一次去阎连科的小姑家:“远得跟天边一模一样,脚脖子都快走断了。”

    阎连科的大伯说起小姑家:“野草长得好,出门割几镰,就能当作苫草盖房了。”

    以至于阎连科的母亲一提起小姑,就会感叹:“都是命,老天安排男人的命,就像安排他亲生儿子的命,安排女人的命,就像安排后娘女儿的命。”

    其实,这也是阎连科母亲,借小姑的人生说自己的人生。

    母亲17岁就嫁给了阎连科的父亲,即使是在当时,这个年龄,也实在太小。

    阎连科的母亲,一岁的时候就没了自己的妈,父亲再婚后有了新的家人,母亲自小就跟着自己的傻子叔叔一起过日子。

    这个傻子叔叔,只会种地和吃饭,其他什么也不会。阎连科的母亲,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习做饭洗衣服,和自己的傻子叔叔,一起生活。

    这对苦命的“父女”,命运多舛。

    母亲16岁那年,傻子叔叔被村里伐倒的一棵榆树砸中,“留下了一地鲜血和沉默,还有17岁不得不出嫁的命运和未知。”

    人生是有多少偶然构成?谁说的清。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母亲还会是阎连科的母亲吗?

    母亲终归算运气不错,阎连科的父亲除了身体差一点,对妻子很好,父母亲的感情很深,让这个家总是充满着温暖与安宁。

    一想到自己从小没了妈,傻子叔叔一死了,自己就像个孤儿。可自己还有亲爹在这个世上,阎连科的母亲一想起这些往事,就总是很伤心。

    为了让妻子彻底打开心结,阎连科的父亲,决定要把孩子们从来没见过的外公接到家来,让妻子知道,虽然他的傻子叔叔不在世了,但她还有父亲在这个世上,和所有出嫁的女性一样,是有“娘家”的人了。

    果然,原生家庭受过的伤,还需要原生家庭来治愈。至此,阎连科的母亲和自己二十多年几乎没有往来的父亲,重新来往。

    那份父女见面时的喜悦,让阎连科母亲心里“我有娘家,我还有父亲”的深层渴望,终于获得圆满。这份重新获得的幸福感,填满了母亲人生曾经落寂的坑。

    谁说和解不是一种自我治愈呢?

    04

    阎连科用10年的功力,讲述了自己身边故土生于斯,长于斯的女性群体,他那充满情感和怜悯的笔墨,不只是对女性命运的唏嘘,更多则是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思考。

    他说:“在那块土地上,虽然女人也是人,那块土地又规划,她们终归是女人,她们在那一片屋檐下,在那些院落土地上,在时代的缝隙间,说笑,哭泣,婚嫁,生子并终老,然后她们的女儿又沿着她们走过的路,或者找寻自己,却也是众多众多她人的路。”

    波伏娃曾为女性大声呐喊:“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的社会强加、赋予、造成的。”福克则对波伏娃表现出的女性身份厌恶不敢苟同,她说:“我生而为女人,我接受性别赋予我心理和生理等层次的命运。”,就连生儿育女这样的女性使命,福克认为“女性对生育之欲望如寒冷虚阳,饥饿要实样是一种原初根本的创造力”,这就是福克定义的“子宫的欲望。”

    而阎连科在这本书里,则定义了女性为第三性的路径,认为女性是一种男女中和之外的女性。

    他认为占中国女性主体的人群,更多是生活并依靠土地的这群女性,她们除了在成年之后,需要接受女性缝衣做饭生孩子等“后天”赋予并强加给自己的责任和规范,还需要和男人一样成为一个社会劳动者。

    阎连科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经常一群女性要到大坝上去劳动,和男人干一样的活。来月经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假期,挑沙、砸石头这样的重活照样干,很多女性,经血就顺着裤脚流在裤子和地上。

    在打破了“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后,那些为了生存意义的女性,要和男人一样主外,却也不能免去身为女性的义务。

    她们很可能陷入到“付出与牺牲”更多的双重角色中。

    我在读到这本书的这部分内容时,情绪陷入到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中。阎连科说出的女性生存的真相,到底是有生活阅历和有特有观察力的作家。

    那些自己不愿离开故乡的女性,鼓励着自己的儿媳和女儿,到遥远的南方去打工,这一代的她们和男人一样在工厂里拼命,她们本来可以不这样,但是又总觉得自己不能不这样。

    为此,阎连科发出一个灵魂拷问:“是什么力量在推动着今天的女性,自觉自愿朝着第三性发展呢?”

    原来是钱、是物、是物欲。

    发展和文明的附属品,就是对更多更好“物质”的拥有。

    时代不同了,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也能办得到。

    那些在职场上拼杀的女性,那些在商场上战斗的女性,还有我们这些下班后依然如同文字民工一样的女性,谁又不是阎连科所说的:

    “她们自觉自愿的去承担这个新时代劳动力的责任和义务,自觉自愿的把自己的第三性,扔在任何一个可赚钱的男人的劳动场所和场地域。

    以至于女性、男性——人生而两性的事,早就被历史习惯地置于被有意遗忘、模糊的角落里。”

    那些更加智能的手机电器,更漂亮的衣服包包,更贵更好的教育投资,都像物欲之手推动着我们,像男人一样去战斗。

    只是,除了这些,我们还有女性的身份,还有养儿育女那份需要承担家庭教育的责任。

    这就是真实的女性生存状况。

    而阎连科那近乎于文盲的母亲,也早在生活的历练中,用最质朴的话,表达出比哲学家还通透的无奈洞察:

    “女人也是人,是人也还是女人。”

    @作者妮妮:

    曾任记者多年,亲子教育与自我成长的终身学习者。

    14岁帅哥的少女心辣妈,有深度的话痨达人,真诚幽默的非著名阅读推广人。

    个人微信公众号:妮妮小屋(ninixw),欢迎与妮妮交流阅读与生活。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图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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