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会|只用一只眼睛哭泣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423故事会|只用一只眼睛哭泣

  几次提笔，又迟迟写不下这篇文章，无法定义这是一篇关于什么题材的故事，但这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并且主人公是我的故事。因为是我，所以真实，也因为真实，所以呈现出了一个普普通通却也完完全全的我。

  一九九九年出生的我，即将迎来我19岁的生日，可是我以前的十八个生日都没有人记得，我想即将到来的19岁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只是我要变得更加坚强，更懂得承受生活的一切罢了。所谓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不得不面对。

  “你是垃圾桶捡来的”“不想和你玩，你是捡来的”，当时五六岁的我听到这话是愤怒的，回嘴，“你才是捡来的”，便跑回家给妈妈告状，妈妈似乎并无多大的情绪，“他们乱说的，不要听他们的，你不要和他们玩儿了”。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地听妈妈的话，也听所有人的话。别人骗我说带我去买糖，结果把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零花钱骗走，他们叫我不要和某某玩儿，结果等我去找他们玩儿发现他们正在和某某分享着同一支冰激凌，因为很笨，所以被人欺负。

似乎我总是在被人抛弃。

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以前不喜欢我，我穿的衣服从来都是别人送的，偶尔穿的新衣服从来都是地摊货，我吃零食也是别人剩的。妈妈给隔壁邻居家的小孩梳头发，而我却自己拿着梳子胡乱在自己头发上抓，还眼巴巴看着那个小孩夸妈妈梳的头发好看。平时我都是跟着那些大孩子玩，妈妈极少管我，我甚至会在妈妈脸上看到不耐烦，又或许这只是我浅显的记忆，反正我的童年记忆寥寥无几。

在我三四年级的时候，有几个人突然来我们家，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几个“远方亲戚”，他们叫我喊一对稍微上年纪的夫妻干爹干妈，他们给我买了新衣服，买了好吃的，走时还给了我钱。天知道那时候的我多开心，但似乎这又使我妈妈不开心了，他们在的时候，妈妈总是一脸不高兴。当然我更是一头雾水。

以前的我相当调皮，尤其是住在农村，村里的孩子又野，男孩女孩一起上山爬树，下水摸鱼，可多欢喜。当然，我是那种从树上掉到过深沟，在河里淹过水，抢小伙伴的苹果吃被她划了一大刀，流了很多血，对着饮水机喝开水被烫伤大半个脸的调皮蛋。也是因为这样，我唯一清楚的记得一次妈妈打我，我刚好流鼻血了，妈妈很心疼的把我抱怀里，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

后来那几位远方亲戚经常到我们家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真的是捡来的，我一直无法回忆起我是通过哪个具体事情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了。我有两个亲姐姐，一个妹妹，我是老三，妹妹和我相差不到两岁，我和她长得很像，因为后来经常往来，我们四姐妹关系还可以，但是我不待见我的亲生父母，亦可说是反感。我初一那年，他们接我去他们家玩，我妈妈本来是很不同意的，但是也不能表现的如此不大度，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明确告诉我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说条件艰苦，无奈政策问题，只能找到一户人家把我送出去。条件艰辛为什么不到两年时间又生了一个，还罚了巨款？那还不是想要生一个儿子，只可惜还是不如愿吧，我在心中冷笑。不知是他们说的感人，还是我听着觉得感人，竟有一丝同情他们那眼泪汪汪的被岁月洗涤的双眼。

自从我知道后，我便不再叫他们干爹干妈，甚至是省略了叫他们的环节，每一次见面都是微微一笑，甚至有点尴尬。后来在我妈妈的数个电话催促下，没待几天便回家了。妈妈是怕我离开她吧！

妈妈是没有亲口给我说过，但她无数次的暗示，似乎在准备说出时又显得无以言表。妈妈说她以前生了一场大病，动了手术就不来月经了，不来月经的人是无法生孩子的，我知道妈妈想说什么，但我总是认为我无法面对对我亲口说出我身世的她，我会说妈妈，你永远是我妈妈吗？可是，我说不出来，所以我选择逃避，选择装作我什么都不知道。像要躲避现实，亦躲避自己。

妈妈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在我上初中以后，妈妈就经常进出医院，每次妈妈发病，全身都肿胀，妈妈受不了，总是把肿的地方按下去，感觉按下去就会好一样。妈妈也会叫我帮她按，但那时候的我很不懂事，总是按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有时候妈妈什么也不说，但就是感觉很难过，而我却把妈妈的难过当做过眼烟云；有时候妈妈又会带着委屈的话语"求"我说她难受。而在我眼里，妈妈一生病住院，过不了多久都会有好转。

妈妈的二弟，我的二舅，从小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家里又穷，受不了在家里捡柴种田的日子，在他还不到十六岁，便偷偷从家里跑了。听妈妈说几年后有人在峨眉山看到了他，回来报信，我外婆和她大女儿去找到了他，哭着叫他回家，他坚决不回。二舅当初跑出来的时候是跟着一个寺庙的道长学习，后来也成了一名道教信徒，自己做了道长。是我妈的兄弟姊妹里最有出息的一个，离家已经快二十年了，但家里一有事情他都尽力亲为，做出物质上的支持。

在我初一那年，二舅把妈妈接到成都华西医院，考虑治疗妈妈的病，但一方面考虑到年纪大了，另一方面是手术风险很大，进了手术室很可能就出不来了。最终放弃治疗。

爸爸小学没毕业，人又老实巴交的，又不会技术活儿，只能在工地做苦工，家庭条件不富裕，所以妈妈看病的费用大都是二舅出，也包括我当时的读书费用。

爸爸刚买摩托车的时候，总是想着去跑的，拉一趟一个人四块钱，爸爸觉得这样赚钱可比他在工地干苦活好多了，每天生意好的话可以赚将近两百。但是这样风险很大，悲剧也发生了。我们村里一个人来找妈妈，说爸爸出车祸了，还载了两个人，妈妈去现场后，也没说什么，把载的两个人送到医院，其实也不严重，但是因为顾客就是上帝，你得把人安抚好，爸爸跟着去了医院，妈妈回来了，回来以后不停地哭，因为妈妈知道这次又要花掉好多钱。爸爸是深夜从县城里走回来的，身上到处是伤，看起来狼狈极了，妈妈难受的躺在床上，几天几乎没怎么吃饭，每天以泪洗面，病也发了，人也憔悴了。

后来把事情解决了，赔了人家八千块钱，这钱全是借的。

有一天妈妈给二舅打电话，说自己感觉呼吸不过来，意思是想买个吸氧机，问二舅能不能帮买一个。我在妈妈旁边，但是不知道二舅给妈妈说了什么，只是妈妈挂了电话后便嚎啕大哭，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妈妈，我把妈妈抱住，不停地给妈妈说不要哭了，却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我想或许是妈妈对自己的病感到痛苦，又或许妈妈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去求二舅而感到心酸。那天我抱着妈妈，妈妈哭了很久很久。

我初二那会儿，周五放学一般都是自己打车回家。但那天却很意外我大舅在校门口等我，之前很惊喜，后来却很失落，因为他说妈妈住院了。爸爸那几天在外地打工，所以妈妈打电话叫了大舅带她来住院，看到妈妈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我难受极了。

后来正好清明放假，我三天都在医院陪妈妈。医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尤其是小偷居多，他们只想到住院的人钱带的多，却没想到那些都是他们的救命钱。我和妈妈躺在两张床上，我看到那个小偷在门口玻璃窗那里张望，可能准备下手，但我当时一直盯着他看，不一会儿，便走了。我回头问妈妈，妈妈你看见小偷了吗？妈妈已经很累了，轻轻的回了一句，看见了。我想此刻我不能慌张，我要勇敢，我要保护妈妈。

妈妈在医院吸着氧气，不能干什么，特别无聊的时候妈妈总是盯着测心率的机器看，好像担心那折叠的线条一下子就平了，不动了。 我是住校生，上课的头一天下午就得返校上晚自习，走的时候我和妈妈在医院食堂吃了一顿饭，很便宜，但妈妈把她碗里的肉都夹给我了，眼里满满都是爱与不舍。

在学校艰难的度过了三天，星期三我决定请假上医院看妈妈，医院里的妈妈似乎多了一点疲惫，躺在床上，头总是朝向一边，也没多看我几眼，妈妈想坐一下，我便将床位调高一点，爸爸买的午饭她也只吃了一点点。旁边床位又住进一位新的病人，一位老婆婆，躺在床上，偶尔与我们闲聊。那时的我算得上个好孩子，在空的病床上写作业，老婆婆夸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没看妈妈的表情，或许很欣慰。突然妈妈说，我头发乱了，你帮我梳梳吧。从头顶到发梢，妈妈已经有了一下子好多好白发，以前妈妈总是照了镜子后叫我帮她拔掉，现在妈妈很久不照镜子了，可能还不知自己白发又长多了吧。

星期五我去办公室还书。班主任说你爸爸打电话来说叫你不用去医院了，直接回家。当时我还郁闷，说回家就我一个人。打车回家时正好在车上遇到奶奶，因为奶奶在帮小爸家带孩子，所以除非长假，一般不回家。我问奶奶，为什么还没放假就回家?奶奶敷衍说就是想回了。下车时，一个我们村的二年级的小孩，她说她在等我，我很惊讶，她还说看到何阿姨(我妈妈)被白布盖上了，那是我对死的定义不大，还不是很明白。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问奶奶，是不是我妈死了?奶奶说这对你妈是一种解脱，她的病真的很痛苦。我始终还在妈妈住一段时间的院就会回家的想法上，无法接受现实。直到看到家门口忙忙碌碌的人在准备葬礼，我崩溃的大哭了，那一刻，我感觉我快要晕倒了，我也不知道谁一直扶着我。妈妈真的死了，我终究没见最后一面，在医院的时候，妈妈说放心不下我，走的时候眼睛都没合上。

在场的人都来安慰我，爸爸仿佛也一瞬间老了几岁。

葬礼结束后，我还是不能相信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了我。连二舅给妈妈买的氧气机也一次都还没来得及用，全新。

伴随着妈妈的东西全被烧掉，梦见妈妈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开始慢慢习惯没有妈妈的日子，从开始的别人谈及到妈妈这个词眼都会伤心到后来很坦然的说出我是单亲家庭。我想，我长大了。

生活还得继续，因为爸爸说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有些人就得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才会长大，可我是一路在长大，一路在改变。

初三成绩很好，考上了当地的重点高中，家里人很开心，尤其我爸爸。爸爸把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了我身上，每个星期骑摩托车载我上学放学，有好吃的都舍不得吃，等我周末回家给我。爸爸把他的不善言辞都表达在了他的沉默付出上，那时候的我很想长大，替爸爸分担一些。

高中的时候我的亲生二姐便给我买了个手机，说方便联系我。他们也会经常给我打电话，基本都是嘘寒问暖，但比以往多的是希望我可以喊他们一声爸爸妈妈。我无法喊一个只有血缘关系，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重男轻女才把我丢弃的人爸爸妈妈，我做不到。

后来考虑到爸爸年纪也大了，如果能找到个伴儿伴终老也是不错的，所以同意了邻居给爸爸介绍的一位阿姨。阿姨也是我们那里的，她是离异的，带着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嫁人了，儿子准备要结婚。她们家和我们家就骑摩托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因为我们家田也分得少，所以即使是住在农村，平时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做，爸爸就经常到她们家去干苦活，前前后后她们相处也几个月，正值过年，爸爸叫我去她们家，我当时拒绝了，不是反对，而是因为我想的是这是爸爸的事情，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爸爸高兴就好，我不重要。就因为这样爸爸还以为我不赞成他再找一个，和我呕了几天气。后来也是因为一些原因，爸爸和那个阿姨断了，但偶尔看爸爸的通话记录，他还是会给那个阿姨打电话，只是不那么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