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陈丹青的一段话:
什么叫做救自己呢?
就是忠实自己的感觉,认真做每一件事
不要烦,不要放弃,不要敷衍
哪怕写文章时
标点符号弄清楚,不要有错别字
—— 这就是我所谓的自己救自己。
查了下出处,是陈丹青在北京大学百年讲堂演讲时的一段话,有年轻人问“谁能救救我们?”,陈丹青的回答是“永远不要等着谁来救我们。每个人应该自己救自己,从小救起来。”而对于什么是救自己,陈丹青给出了上面的理解。
短短几句,却使我想起许多。
什么叫忠于自己的感觉?
在陈丹青的语境里,大概是说一个年轻艺术家搞创作,最要紧的是对于艺术的感觉,要相信自己的感觉,不要为传统、权威、规矩所缚,敢于走自己的路。
但在一般的语境里,可能并没有多少人在成年以后,还会轻易说出:我这么做,是在忠于自己的感觉,因为大多无非是为生存、发展而奔波。
这也无怪,一个人的成长,大致都会经历从以自我为中心到向现实妥协的转变,从无知无畏到小心翼翼,从天马行空到规规矩矩,与其说忠于自己的感觉,不如说更多是忠于自己的利益。
这也无可厚非,妥协并不可耻,在某种程度上,妥协被视为一种成熟的标志,甚至是智慧的代表。
但这里想说的更多是,我们是否愿意诚实面对自己。我们是否愿意承认,在妥协的过程中,我们丢掉了一些自我的本真,放弃了一些持守的原则,比如为了某些原因,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然后美其名曰——“不得已”,甚至在自我合理化之后,心安理得?
如果我们承认自己是个现实主义者,承认很多时候并没有完全忠于自己,承认我们的无力,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对那些理想主义者,给予更宽容的对待?
一个理想主义者,往往是一个不妥协的人,在现实中容易被诟病,被嘲笑,被打击,因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持守他们的所谓“原则”。但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就有资格去嘲笑他们?
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一点理想主义的,至少,理想主义者真正忠于自己的感觉,他们敢于放手一搏,敢于承担代价,仅此一点,就值得钦佩。这个世界因为理想主义者的存在,才显得不那么不庸俗,才显得有一点可爱。
如果说忠于自己的感觉,是求真,做自己,那么“认真做每一件事”就是求实,好好做。
按照陈丹青的说法:
中国人大抵是惯于取巧而敷衍的,我自己也是如此,而我所见美国艺术家,一个个憨不可及,做事情极度投入、认真、死心眼儿、有韧性,即所谓持之以恒,精益求精是也。同人家比,中国人的大病、通病是做事不踏实,做人不老实,要说踏实老实的憨人中国不是没有,只是少,例外,吃亏,混不开。
鲁迅先生也曾指出国人做事不认真,马虎敷衍的特点,认为“中国的事情往往是招牌一挂就算成功了。”和做事认真的日本人相比,显然是吃亏的。这从抗战期间日本为了解中国国情所作的《满铁调查报告》,事无巨细令人瞠目,确实可见一斑。
据个人观察,这种情况确实并不罕见,包括我自己也不时如此。也许有人会说,如果“忠于自己的感觉”,就不会不认真,但这其实是借口,说到底,这是个态度问题,正因为“惯于取巧而敷衍”,在一件事上不认真,不会在另一件事上就立刻变得认真。
仔细想来,不认真的缘由,并非好逸恶劳那么简单,更多还是因为“不老实”,对自己不老实,对别人也不老实。敷衍的本质,是逃避,因为不愿正视问题,索性敷衍了事。殊不知,敷衍一时,耽误一世。
这或许就是所谓“救自己”。“救自己”本身就是一种认真的人生态度,一种认真的自我救赎。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们的身体,也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们的灵魂,除了我们自己。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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