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咸的蛋炒饭

  小雨淅淅沥沥得下着，阿粒也在这连绵的春雨中不断地奔走着。阿粒是一个普通家庭里的小女孩，她和大多数人一样，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再从高中进入大学。她的整个人生都活在了禁锢的铁架笼里，一样普通，一样循规蹈矩的活着。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她还有一个哥哥，叫阿维。 

  从小到大，不知是因为传统思想的影响，还是父母本身的偏爱，哥哥永远比阿粒受宠。哥哥饿了妈妈总是第一时间为他炒上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而阿粒总是没有这等待遇，她饿了也只能自己炒。第一次自己做蛋炒饭的时候，她就被滚烫的油烫伤了手，还撒多了盐，最后炒出来的那碗蛋炒饭有些米粒已经焦了，她尝了一口，还很咸很咸。但是，她一口一口把自己做的蛋炒饭都吃完了。嚼饭的时候故意将饭抿着很久，仿佛这样就能使那碗蛋炒饭味道淡一些。后来，每次她饿的时候都是自己炒饭吃。  她大学毕业，四处找工作，在连绵的春雨中奔走，最后找了一家小公司做文职工作，本本分分的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那天，是她入职的第二年的春天，天气和一年前求职的时候一样，经理让她下楼去搬一下公司用品，可是，因为大楼的电梯坏了，她只能着急忙慌的从楼梯上跑下去，当她看见门口两大箱的东西，她不由有些沮丧。可是，也不得不认命的搬了两个箱子开始向楼上走，在走到三楼的时候，上面的箱子没有架好就掉了下来，一直顺着楼梯滑到了楼梯角落里，她放下手里的箱子默默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走到角落里把文件夹和A4纸一个个捡起来放回箱子里，再抱着两个大箱子一步一步往上走。终于，她把两箱东西搬到了公司。没过一会儿，公司里一个资历较老的同事把一大把文件给了她处理，还没等她反驳，同事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新人就该多干活！”她为了不丢工作，把所有的委屈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深呼吸一口之后就默默地做起了事。

  到六点钟，大家都下班了。可是那份文件是明天公司要用的报表，她必须完成。于是，她继续坐在位置上做那份报表。公司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很多，几乎没有人留下来加班。当然，除了阿粒。她一心想着尽快做好报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个小时，她终于把报表做完了。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点二十三分了，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吃，肚子也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她疲惫得拖着步子走到公司前台，把灯关了，一刹那，整个公司都陷入了黑暗。她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昏暗的灯光把梯间照得忽明忽暗，阿粒瘦小的影子也在灯光下忽高忽低。  走出了公司，又往自己的小出租房走去，月不知在何时已经挂上了天空，与星辰一起照亮人间大地。她饥肠辘辘得走在街道上，看见自己右手边的一家手工面馆，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牛仔裤的口袋，却只能继续往前走。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家。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疲惫席卷而来，占据了阿粒的整个大脑。可是，不一会儿，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不断响起，哦原来是她的肚子又叫了。她也不得不起来，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鸡蛋和昨天的剩饭一起放入了锅里翻炒，这次的蛋炒饭自然没有炒咸，对于一个没吃晚饭的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琼脂玉露。阿粒吃饱了饭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她被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强行从睡梦中叫醒。她看着自己跟熊猫似的眼睛，不由有些失神，她洗好了脸之后收拾收拾就出门了。可是，这些天小雨的侵袭竟使她发起了低烧，起初她并不以为然，依然不管不顾的去了公司。工作期间，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提不起劲来，完全没法正常工作，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向了经理的办公室，她走到门口忐忑得敲了几下门，“进来。”经理浑厚的嗓音说道。她低着头慢慢移向了经理面前：“那个……经理，我想…我想请一个上午的假，可以吗？”“哦？阿粒，你可是才转正啊，就要请假？”经理严肃地说道。阿粒小心翼翼得低声说：“我…我发烧了，我想去打点滴…”经理低吟了一会儿：“行。你去吧。” 

  阿粒一个人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车上很挤，把瘦小的小粒挤得几乎看不见，她随着人流上了车，在车上被颠得晃来晃去，原本就低烧的她更加晕眩了，浑身冒着冷汗，没过多久单薄的衬衫就被汗水浸透了，小脸变得惨白惨白的。公交车里混杂着男人干完活身上的汗臭味，农工脚上沾上的泥土味，女人劣质的香水味，让本就呼吸不顺畅阿粒更加难受了。她终于等来了公交车的到医院的提示音，如释重负地挤下了公交车。她一个人去挂了号，一个人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打点滴，她很想哭，但她没有。 

  就这样，阿粒浑浑噩噩得挨过了一个星期，发烧也好得差不多了。而阿粒也迎来了周末，可是这个周末注定没有那么好过。她下了班顺便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一些青菜，豆角和一斤猪肉，打算犒劳一下自己。可一回到家，她就看见了不速之客——房东，“那个，惠婶，这个月房租，能不能…”“不能！你哪能个个月拖呢？你这样我也不好做啊。”那个叫惠婶的女人斩钉截铁得拒绝道。阿粒低声：“求你了，惠婶，你再宽限两天，两天后我一定……”就在这时，阿粒的来电铃声打破了这诡异的静。“喂！喂！打五万块钱来，你哥要去学音乐。”电话中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阿粒一个人听见，不知怎的，阿粒的心好像突然间有了一个大窟窿。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没有哥哥讨爸爸妈妈喜欢，所以她努力去学习，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优秀，从而使爸爸妈妈喜欢自己。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所以她拼了命的去学，后来越长大越发现她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渐渐地，她明白了什么叫坚强，什么叫自食其力，什么叫没有爸妈的爱，也能过活。 

  所以大学期间她勤工俭学，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因为她懂，打回去的电话不会得到温暖的回应，只能换来一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大学四年，她都住在学校宿舍，没有回家面对他们的勇气。“喂！人呢，在不在听？”一声尖利的质问将阿粒飘远的思绪拉回了更加残酷的现实。“啊…妈，我在。可是我没…”阿粒无力地回应道，可还没等话说完，手机就传来了一阵“嘟嘟嘟…”的盲音。收租的房东惠婶看着失魂落魄的阿粒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嗨！算我倒霉，两天之后记得交租啊！”说着，就碎碎念的离开了。阿粒看着刚买回来的那些菜，心里堵得难受。她从冰箱慢慢地拿出一枚鸡蛋和一碗饭，面无表情地炒起了蛋炒饭，炒完放在桌子上，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嘴里。“这饭好咸啊。”阿粒支支吾吾的说。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一滴一滴掉进了饭里，“怎么这么咸？”阿粒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口中不断呢喃着好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