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师不说话

第四周，我的嗓子嘶哑到几乎失声。越想用力一点，越发不出声音，干着急，空比划。

正在学拼音，多么重要的阶段。孩子们慢慢熟悉了六个单韵母的四声，认识了十个声母。当我听见他们自己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拼出第一个音节，我的心情比他们还要兴奋。我们的队列队形，虽然开练时间不长，也算是有模有样，每次都有进步。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就失声了呢？

教室的音箱还没修好，我哑着嗓子费劲地给相关领导打电话，三周了，我们的多媒体还是个哑巴屏幕。过去的三周，看视频我担任配音，读拼音我当复读机，还顺带表演各种音效。如今，我也变成哑巴了，可说好的周末就能修好的音箱呢？

说不出话，希望陶小淘能给力一点。让她吹哨整队，我们去音乐教室上语文。班里读得好学得快的几个孩子轮流上台当小老师，课也能凑合上，效果还行。如果所有的内容都可以这样学，我哑巴也值了。

学写字母怎么办？我压低声音（只有这样才能有点声），跟孩子伸手指书空，再让他们自己练写。写完了再让他们安静下来，又不是个容易事了。上高年级时，只要我安静地看着他们，不出五秒钟，他们就会自觉静下来。可这群小豆豆们不行，老师不说，咱正好聊起来。这个抓狂啊，小猴子们这是要闹哪样？

队列训练，我只能站中间模拟评委，当然还是忍不住过去指手画脚。好容易跟体育老师合力，孩子们的注意力集中一点了。这边陶小淘同学又忘记口令了。我越瞪，她越想不起。越想不起，就越打怵。一打怵，向左向右就越搞不清了。我腾地一下火冒三丈，一步过去抡起巴掌朝着屁股就是两下。陶小淘眼泪接着出来了，哄着眼圈，接着喊“一二一”。声音发颤变声，她撩起哨子塞嘴里，干脆把一二一吹出来。竟然就坚持练下来了。

陶小淘啊，我是真的着急。在这训练场上，我不是你妈妈，只是你的老师。你要带好队，就不能迷糊，不能偷懒，不能玻璃心。你若指挥不对，咱们全班的努力都白费。虽然我知道，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刚能分清左右的小孩子。

中午，我把陶小淘关在办公室，让她自己练口令。级部开会。开会回来午休铃已经响了好久。陶小淘怯生生跑到我身边，说：老师，那个我练了。铃响了我给同学们打开视频让他们看动画片了。我进教室一看，三十九个小家伙乖乖地看视频，安然无恙。心里又喜又愧。大人总是自以为是地用所谓的大道理来控制孩子，慢慢毁掉孩子的单纯。什么是道理？喜欢就是道理。有谁比小孩子更懂得小孩子的心呢？

我得郑重地跟陶小淘道个歉：嘿，我错了，你的口令已经喊得很棒了，是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是我太在乎班级的荣誉了。今天，我变成哑巴，就是对我的惩罚。一群面对教师的绝对权威不能辩解的孩子，跟现在满腔急切发不出声的我有什么区别呢？不说话，是该想一想了。让我们交换位置想一想。

下午，给集满了十张小贴纸的同学发了小奖章。佩戴上小奖章的孩子胸脯挺得高高的，自豪着呢。是啊，这样不吼不叫地，多好。

如果明天嗓子还不能好起来，那我就更温柔一点。像今天发小奖章一样，让孩子们乐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