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说，也许流年不顺，接二连三的意想不到发生在身边。伴随着疾病和意外，突然意识到看似平静生活的背后隐藏着不可预知的风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化会打乱处在正轨上的人和事，甚至在离开人世间时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错愕震惊不足以形容得到消息的我，一个乐观阳光的汉子说没就没了。
小赵是洛阳人，同样出生在农村的他，具有耿直、勤快、热情的品性，缘分让我们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了共同的话题，因他是爱人的妹夫。
从来不认为善良的人会分几等，虽然现实中的贫穷跟富有形成鲜明的对比，并以此类推衍生出众生相，但具备善良本心的人身上就有闪光点，他总用柔软的一面和外界相握，自然不会把不适传向对面，就算最困难的时候，小小年纪可以忍受养殖场里呛人的粪便味，劳作过后洗去满身灰尘，能看到眼里的纯粹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这个阶段跟小近十岁的连襟开始接触，浑身的力气，时不时来一句“扳手腕啊，就让你服”，一双跟年龄不对称的粗糙大手，全是茧子，那时正值岳父家盖好新房，有点收尾的活要做，上手就知道以前做过泥瓦活。
苏北乡村田地里，冬天除了麦苗就是一片片桑地，光秃秃的桑枝朝天竖着，完成使命的桑地需要把根挖出来当柴禾烧。那年春节假期是我们相处最长的一次，以桑地为赛场，开场没多久我就败下阵来，久坐形成的腰椎问题在田里短暂劳作中钻心的痛，腰身几乎直不起来，看着小赵轻轻松松地挖完一大片，只能甘拜下风。
后来，为了生活各自东西奔波，十多年也就电话或QQ联系，有了微信之后能从朋友圈的信息里得知他越来越拼，家乡盖起了新房，孩子十多岁即将初中，日子看着越过越好。两个月前，小赵捎口信给大家，说要给孩子过十二岁生日，剪头发（当地一种习俗讲究），让大家有空的话洛阳一聚。很久不见，虽然有心相聚，但不是节假日，难以成行，于是以礼金的形式表达了心意，并约定择期再会，来日方长。
这个粗放的中原汉子，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能卷起袖子一个顶俩的干活，豪爽的性格因此不缺朋友也不缺活干，这些都能从他的微信朋友圈反映出来，我们彼此偶尔点个赞就算问候。谁曾想，这个从未让身边人失望的他，只一次就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就因为两个月前无法成行的原因你就要如此惩罚我么？
你十多岁的孩子有预感似的在电话里痛哭，你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紧握着我的手在颤抖，那眼神仿佛掉进无底的深渊，看不见光亮。终将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时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你躺在冰冷的金属格子里，你紧闭着双眼不愿见到至亲的人为你伤心流泪。你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提前撤离了人间，你会得到一丁点轻松吗？
我不会苛责你应该怎样，事实是你一直非常努力的面对这个世界，为妻、子、父亲不断改善着生活条件，眼看着日子有了起色。出门在外，力所能及内你没有学会拒绝，你不是超人，你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你身后有个家，你一味的向前冲，却忽略了潜伏在身边的危险。警钟长鸣，安全第一，总有那么些规则成了吃人的猛虎，大品牌的地产公司工地，分包了工程也分散了管理，相当一批人为甲方和总包在底层押上性命之忧，把一栋栋高楼建起来，却连个合同以及保险都没有。
可以想象，按知情者提供的信息，事故本可避免，但事情的关联者不是别人，休假的小赵被一通电话从被窝喊起来帮忙，这场悲剧，是把挖掘机的液压挖斗当作可以自动升高降低的设备替代品，维护打桩锚杆时可能液压挖斗高低拉动时抖动，小赵失足滑向挖斗跟锚杆之间，就这样没有任何外伤的情况下当场没了气息，钢铁和钢铁中间没给一丝机会。
每个行业都有严格的操作规范及制度体系，为的就是减少甚至避免安全事故的发生，按死亡人数等因素分特别重大、重大、较大、一般型安全事故，处置责任方的结果也不一样，于是就有了私了和公了之分，事已至此，各方权衡利弊，小赵成了两方人口中的价码，在加法和减法中，他自己躺在冰冷的格子里对这个世界再也无法感知。一个家就这么破了，不敢仔细思量，那个懂事的叫毛毛的孩子未来该怎么成长，他的妻子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她已经够坚强。在外陨落的年轻生命，按当地的风俗不能进家门也不能过夜直接安葬，连象征性的告别仪式都没有，满是消毒剂味道的太平间，见了他最后一面，从此这世上再无小赵。
所有人都在等候施工承包方的答复，再过一天，或两天或者更长，我跟大哥等了两天，我们重复着安慰那双有些浑浊空洞双眼的老人家，一些亲属在替代老人家行使权力，把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串尚未确定的数字，这是相当残忍的过程，却别无他法。入冬的风似乎格外冷，干旱了近两月的这里在我们告别的前夜下了很大的雨，天空的灰霾无丝毫消散，压得很低，我们还是返回了，就如同不曾来过。
世事无常，活着的人还要走下去，命运多舛，发生了只能勇于面对。繁乱的世间，或许稍微放慢点脚步，不要做一个毫无原则的热心肠，或许能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就能有机会践行完整温情的陪伴。愿天堂里平安，你不再忙碌，愿你身后的人能够坚强的适应没有你在的日子。
真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你却走了，无法再会……
11月5日于上海
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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