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多远?
有一首歌里这样唱道:“永远多长,永远短暂,永远很遗憾。”对于远方,我想它同样确切。
距离上,它是望远镜中忽明忽暗的星星,是计量到无法计量的河外;时间上,它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衰老成银发耄耋,是从狂热的图腾崇拜到客观的量子分析;机率上,它是每个人终其一生的奋斗,是千万万生灵活着的理由。甚至,远方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遗憾。
远方,长远,久远,渺远。
图片 来自网络远方是一种陌生感
远方,哪里需要多么远呢。无非是一种陌生感。
三毛长于台湾,学于西班牙,却最终定居于撒哈拉沙漠。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她作为浪子,寻寻觅觅,最终有归属感的地方。是家,不是大多数畏惧风沙的人们眼中的远方。许许多多背包客所朝圣的西藏,对于他们而言,哪里是远方,毋宁是灵魂的故乡。
而从未“万水千山走遍”的很多人,却被挤到了生活的远方。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正是爱情中心的远离。《我不是潘金莲》,是官与民心的远离。一次邻里的争吵、一场讹诈的闹剧、一张张冷漠的口罩脸、一声声焦虑的喇叭响——都市的奔波,令人感到孤立。蓝天变成了远方,喘息变成了远方,彼之真心,也变成了远方。因为陌生,所以憧憬。
我曾经想过走遍神州大地,也能够“莫问去来,早踏遍一十四州”。与旅人不同,不是去看风景,而是像李开元教授那样,去那些古时历史激荡的地方,去接触那些迷失在历史走廊的文化。相较于国外的卢浮宫和圣母百花大教堂,这实在算不上远方。但是在东北三省日益没落的满语,在历史上已成过往的西夏文,在生苗寨中的风土人情,在滇川的古老文明,在不知名的村落中威名甚高的草医,我在为他们而惋惜啊!比起不在玻璃罩中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自由引导人民》的旗帜、钟楼上层层的纹饰,手持着图片模糊的书本的我,实在处在文化的远方。和我一样的大多数人,对于这样的陌生事物,是不加矫饰的嘲讽。这样的远方,又使我恐惧而悲伤。
远方的远方,仍是远方
李宗盛这样唱道:“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这与我听过的一则故事不谋而合,一个少年越过了重重的山丘,直到最后的最后,才喟然叹曰:大山的尽头,还是大山。我想他大概不知道地球是圆的,走向远方的路程没有终点。
这就像是芸芸众生,生来以活着为远方。只要生命不走到尽头,欲望就可以无限地膨胀,知识就可以无限地丰富,阅历就可以无限地积累,道德就可以无限地升华。即便是死去,便没有佛教的六道轮回,能量的守恒,也仍使我以另一种形式留存在这世上。
我有时候不禁遐思,人类所谓的宇宙,或许就是上帝桌上的一杯水,而上帝,则在另一颗地球上。
图片 来自网络去到远方
我很喜欢的作家史铁生写过这样一篇文章,篇名为《命若琴弦》。为了抓到那副能治眼盲的药,老瞎子按师傅的吩咐,穷尽一生弹断了一千根琴弦,最终却得知那方子原是一张白纸。文末写道:“你的命就在这琴弦上。永远扯紧欢跳的琴弦,不必去看那无字的白纸……”
能够身处远方吗?我很不以为然。但远方是去得到的。最大的陌生感是我赋予的,最远的地方,是心到不了的地方。
李白豪言:“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柔奴笑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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