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作者: 一盒石头 | 来源:发表于2017-05-07 15:31 被阅读26次
    图源见水印

    我是一只晕血的狮子。他们,都不知道。

    几天前的我那次血腥的完美的表演,那一阵群试图给我下马威的狮子不再那么赤裸裸地把得天独厚的优越感摆在眼前。

    这里以前是他们的,草原、河流和夕阳。

    我喜欢那块会晃动的灰色大石,我想睡在野草繁茂的阴影里。我得有资格拥有我的位置,作为,一只狮子。他们都以为我是猎手。

    其实,那是我第一次那样彻底地亲手结束猎物的生命。我是说,我直接扯断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是“她”呢?因为我用牙齿就像剪刀的一半钳划拉开一整张绷紧的白布一般划开她的肚子,连那种声音都像四月的裂帛。我看到了因为体型还很小,所以眼珠撑起的颧骨就特别突出的,她的,孩子。那是一只小小羚羊,我对怀孕这件事没有任何概念,所以我不知道长到那么大,它到底安静地在妈妈的肚子里睡了多久。粉色的皮肤近乎透明,我清楚地看到青色的血管、经脉,排列整齐的肋骨和蜷缩成袋鼠一般姿势的四肢。

    然后,鲜血才开始涌流。

    期间它们寂静的那几秒,就像烟火还未炸裂前正在浓稠的夜色里飞翔,然后,整个世界突然缄默,屏气凝神。晕眩来得很迟缓,我觉得眼前弥漫的红色其实是正在融化热巧克力,我的眼睛渐渐地就被同样甜腻的黑色侵占,意识和力气像我踩着的还温热的尸体的灵魂一样流失,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

    我周围的所有聒噪都寂静了,包括远处的水鸟洗浴时水滴砸在羽毛上,再化作凝结的露珠;包括前方灌木丛底那只沙鼠窸窸窣窣啃着草根的声音;包括被围马群中央的小野马吮吸乳汁的声音……统统消失不见,好像整个草原都不曾喧闹过。好像,像太阳的热度那样刺人的一切听得到的,听不到的,都没有存在过。

    耳边连震动都没有,沉默像心照不宣的月光,可是整个胸腔都像被长驱直入的风肆虐过,无限蔓延的风声一直在那里回荡。可我还是挺直了脊背,还是将整个身体都绷成了蓄势待发的弹弓,然后把头贴近了她温暖的被我撕裂的腹部,静静等待自己从失明和失聪中挣脱出来。我发了疯地撕扯、咀嚼,保持着停止运转的大脑,保持住停滞的呼吸,只听从呼啸的狂风,遵从本能。

    我不允许自己动用脑子思考,我怕,当我真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就真的,不能装作,我真的离开那里很久了。

    之后我清楚记得,那天的黄昏。夕阳粉身碎骨般地破裂,它喷涌的鲜血和骨肉绽放成晚霞,让我错觉,一整片天空都是我的猎场。

    我抬起头,恰好面向太阳下沉的方向,微眯着眼,看着它浸入远处缓缓流淌的长河,与河流融为一体,灰绿色的河面升腾起氤氲的雾气,仿佛有了温度。但是我突然觉得冷,还夹杂着余温的晚风拂动我颈项上标志着力量与地位的金黄色的鬣毛,我觉得自己像朵向日葵。我觉得冷,我将自己蜷缩起来,隐进了疯长的野草中,除了飞鸟,谁也看不见我。

    暮色逐渐蔓延过来,大型的动物都倦了,漫长的白昼总是让我觉得无边无际地疲惫,我们的世界也有规则,现在该将草原归还远在远方的风了。

    我希望我不要再梦到那座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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