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记忆以来,冬天都放在四季的末尾,有些人歌颂,有些人厌憎。
第一次在上海长住,因为交换学生的缘故。
那年冬天对我来说就像不速之客,我住的地方空调开到最强,还是不暖,想着再过不久就要回家,省掉买暖气的费用,我穿着羽绒服,盖上棉被过了几晚。
可是当我远赴西北旅游,在冰封的青海湖上行走,看见壮阔的景色,以及脚下无垠的苍茫。
或是在雅丹高地,零下三十几度,眼睛见着被风雕琢的奇石,刀般锋利的冷风切穿羽绒服,就像要我臣服于自然的霸道。
又想起在一个非常寒冷的时节,那个冬天我在北京,进行完一场道别仪式,琢磨着新书的写作。
但不管待在多舒适的空间,笔也无法有序的落在纸上,倒不是北京冷冽。当时我的心情,早已战胜北京的寒冬,但不是以温暖的形式,而是以更加冰冷的姿态,告诉北京的冬天,「你不够冷。」
冬天会介意吗?介意自己排在季节的末尾?
就像感伤会介意吗?介意自己被当成某种坏的、不好的、不应该存在的情绪。
某些生命的美好,不是从世俗的成功开始,而是从世俗的「失败」中,看见另外一种自我完满的可能。
有个朋友,她是个特别好静的人,也特别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次她出国旅游,大家都紧跟导游,只有她一个人慢幽幽的走在最后头。
这时遇到一位吹排笛的男士,队伍中有些人也想听,但他们看见导游往前走,赶紧跟上去。
这位朋友停下脚步欣赏,队伍后面几个人见了,也停了下来。
有些人总是怕掉落大队伍,所以他们总是在队伍之中,或者抢着要站在队伍前头。
就像在学校里,有些学生喜欢围在老师身旁。
又像在公司里,有些人特别喜欢绕着领导转。
但有些人,他们并不是真心的想要围着谁,或是绕着谁,他们只是害怕自己被抛弃。
有些人会给这些人一个名称,比如在婚姻中,有些人因为迟迟没有结婚,被称为剩女。
剩女,就像在婚姻中掉队的人,好像成了被社会抛弃的失败者。
谈到被抛,哲学家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认为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的存有」。
简单来说,所谓被抛,就是每个人都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当我们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往往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岁,体验到生命的痛苦,却发现再也回不到出生之前的地方。
我们百般无奈的经历生命的痛苦,并且发现人生就是不断的失落,直到死亡。
但是,是谁把我们「抛」到这个世上的呢?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有些人说是上帝,有人推给佛陀,但无论那是什么,生命的开端都来自我们无法掌控的力量。
在海德格之前,有位哲学家叫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他认为人虽是理性的动物,但理性无法使我们活得幸福。
幸福的根源力量是「意志」,意志充满激情、奋发,引领我们朝向生命的目标,不断前行。
但人一方面依赖意志的力量,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
意志更像一种冲动,使我们感觉自己活着,却又使我们感到迷惑。
所以什么叫「被抛」,其实就是对生命的迷惑状态。
比方那些当初因为爱情结婚的伴侣,他们当初的爱是真实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爱会改变,人也会变。
因爱而婚,并不是美满婚姻的保证。
爱情,只是结婚的千百种理由中的其中一种。
相反地,有些人结婚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但他们的婚姻却意外的绵长,以及和谐。
有些人出生在春天,有些人出生在夏天,有些人出生在秋天,有些人但生于最冷的冬夜。
然而,他们都是被抛的,都得赤手空拳的面对生命的磨难。
拥有再多的钱,或是再好的家世,磨难还是会来,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就像每个人都像一块厚土,但再厚实的土壤,也有水能流进去的缝隙。
这些缝隙,可能是某些人眼中的缺点,但这些缺点,却是一个人之所以是他自己的根据。
就像脸上的痣,把那些痣点掉了,这个人就失去了特征。
有些人用P得过份的图彰显自己,其实等于是把自己从这个世界取消了,让自己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连带让别人也只能通过幻想的滤镜去看待这个人。
那么这个人的真实自我活在哪里呢?
就活在被名为「自卑」的福尔马林中,看起来能够永存,但却是以失去活力的,卑微的状态。
毕竟福尔马林泡着的东西,都是死物。
既然我们都是被抛的,我们在某个群体中生活着,但我们如果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那么我们就看不见自己深处的畏惧,也就无法看见深处的自己。
如果我们可以接纳自己掉队,也许我们就能看见真正属于自己本性的节奏,看见自己与生俱来的舞步。
那么,所谓的掉队,其实就成为一种救赎。
就像某些晚婚的人,她们不是剩女,而是「胜」女。
因为她们比那些按部就班,再难受也要混在队伍中的人,她们有机会多为自己的喜好停留一会儿。
比方在我的家乡,一个女人三十几岁读博士,或是做自己的事业不结婚,那都不是事。
那是她的人生,她来的时候没有选择,如果连活着的时候都没有选择,来到世上走一遭,又有什么意思?
你敢掉队吗?
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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