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的故事

 今夜独自一人复习了一段从小走到大的路，才发现一切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那学院的后门封起了一堵墙，长长的网吧街少了很多家网吧，走进巷子深处，我竟迟疑要走哪条路。

     然而有些事物是不曾变过的：那树影更浓重了却仍符旧时印象，那盏高悬的白灯依然往地上一把一把地洒着落寞，那巷子深处的人家的电视机前仍有爷爷和小孩……新的楼房已经建起来了，千家灯火通明的样子，而旧的房屋也还在，路过时我还听到在阳台上接电话的大妈说“那肯定要比我大点的，我都六十岁了难道还吃嫩草”，以一种羞涩又欢俏的塑普语调。忽然心情便好了。这不长的看得到尽头的路，藏着好多还没到结局的故事。

     拐过了几个弯，选择了几条看起来稍微靠谱的路，偶尔看见几束光，来自身前或身后，便很快能见到小汽车或者摩的，载着行色匆匆的人从我身侧离开。这样的场景，如果往大的方面想，仿佛这辈子都在这场景里了：有人来有人走，有人乘车有人徒步，有人满面疲惫，有人嘴角牵笑。

    今天走的路是意料之外的路，原本的我，不过想要循着记忆去那将近荒废的待拆的学院看看，想要记住些它的样子，毕竟，它可曾惊艳我的童年和少年。

       仍然记得那些没什么愁苦却又满腹愁苦的年纪。几个小学生一起跑到这大学校园里玩，坐在单杠上看夜幕降临，去教学楼外面看别人上晚课和自习，一边对彼此比“嘘”的手势一边忍不住赞叹和憧憬。那时候我们比那学院的学生还要熟悉这个学校，我们知道那堵墙后面的爬山虎绿得好看极了，知道哪一片灯光最找蚊子，知道那个角落里的水塘虽然脏但晚上会被路灯衬得很美。

       有一段路，树都上了年纪，枝繁叶茂的拦得住路灯的光，那些晚风吹拂时影影绰绰的温柔，多年难忘。而幼时却也是有些害怕的，若是夜里散步必要挽住妈妈的手，再假装浑不在意地叹一句“这条路真适合拍鬼片”。

       这学校也上了年纪，而正因历经岁月而愈发温柔，从幼时起便有很多人在那里拍照，她的好多处部位，都比这小城市里唯一的公园来得好看。上一次去看她，也过了段时间了，她正门的长石阶梯，缝隙里已经透了不少绿意，好些地方，还长出了接近一米高的植株。

       她还年轻的时候我尚小，我知道她山坡下开过一家小吃店有温热的藕汤和辣串，也总被妈妈差遣着去她的食堂买那种极美味的鸡蛋饼，那时候我有余生所有的精力可用来挥霍。

       而现在她的身体是空的。那曾经活跃来去的学子都散了，那些日日有欢声笑语又天天有人偷偷掉泪的宿舍楼也空了，田径场旁边的草不再有人踩踏已经放肆生长成树了。她孤独安静地老去了。

       用不着很久，会有人和高大的机械车过来，他们会拆除她的一砖一瓦，会踩平那些无所顾忌的野草，会在图纸上描绘出一个崭新的、却不属于她的样子。她早已有了新校区，在远郊，面积很大，教学楼很新，规划出的花园很漂亮，可那里并不是她。

       小城市啊，也是在发展的。她值得被更有价值的代替。可这发展的过程很缓慢也很漫长，足够贯穿我的童年和少年。那时候和我一起在这块土地上玩乐的伙伴，也都已有了成人模样。

       再过些时候，又会有新的年轻的生命，怀念某一处老去的故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