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作者：朱茱

                            引言

        因祖辈一个离奇的梦魇，却改变了几代人的命运，人们追求美好愿望的想象会像泡沫一样易碎，也许是相同的感受让大爱无疆，终归人性。

        秋裹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向海边奔去，风雨夹着杂土在一尺多高处打着旋儿，转而向着秋跌跌撞撞的方向盘去…那年秋15岁，一个人到南方一个小渔村找妈妈，妈妈是在秋8岁那年离开他们姐弟的，走时只留下32元钱和一件结婚时爸爸给买的羽绒服，那是一件很红很红颜色羽绒服，妈说喜欢红色，爸是在一个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人手里买的，要50多块钱，问爸要不要，他犹豫了一下就买了，后来妈和那个做生意的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秋像妈妈眼睛大大的皮肤有点黑但很健康，他只记得小时候妈妈抱着自己一看就是半天，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你要是女儿该多好…秋像妈妈不爱讲话，家里来陌生人时也只会把着门边不敢出来，但那双大大的眼睛会随着客人走来走去，而平时只扎在厨房的妈妈会显得异常兴奋，总找机会问客人一声：您是哪来的，知道蒲余吗？客人大多会摇摇头，但突然会看到那双大眼中闪烁着渴望的目光时，客人不忍又多问一句，蒲余是哪个县的，每当这时秋妈眼中燃起的小火花会一点点熄灭，一边转身一边嘴里叨念着：谁知道哪个县，谁知道哪个县。

    秋妈本名凌灵，祖爷是皇宫教皇子读书的老师，在41岁那年取了当地一名官宦之家的独女为妻，祖奶是小妾所生，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祖奶娘家却是求女心切。由于祖爷儒雅多学，顾家疼妻，祖奶亦是贤良淑德工于女红，故夫妻二人相差近20岁却日日恩爱，十月产子。但天不遂人愿，到祖爷68岁那年膝下已5子，终无一女。祖奶日拜观音，晚熏香凝，逢节必求，一心盼女。一日梦中一仙人告知，虽祖上积善修福多有余粮本应多子多孙，但只因曾轻慢女子，故受几世不能得女因果，如到一名为蒲余小岛诚心求拜潜心改过方可得女，祖奶欣喜过望预再追仙人问个究竟时却不见其踪迹，祖奶狂喊追寻竟失足掉下悬崖，猛然惊醒时落得一身冷汗此后竟一蹶不振命不多时，三个月后便离开了祖爷，走前呢喃之中唯有一愿望，望儿孙潜心求女，产女名“灵”，坟前祭拜。祖爷那年69岁，五个月后也离开人世，走前他和儿子们说了关于祖奶梦中之事，虽有不舍但不希望让儿孙再深究此事，只可随缘而定。

    凌灵自小乖巧可人，尤其那双大眼睛听爷爷说像极了祖奶，从小最多听到的也是关于祖奶梦女的故事，在凌灵幼小的心中感觉自己就是仙人口中提到的女儿。说来也确实奇怪，凌灵的爷爷排行老三，但兄弟5人也未有缘得女，一切像被上了魔咒，到了凌灵爸这代才终得一女，按祖训“百日”时在祖奶坟前祭拜，在大人们心中感觉此事终得灵验，可以告慰祖奶在天之灵希望魔咒从此而破，而那年凌灵的上面也是有5个哥哥，爸当年也是41岁。

  18岁那年凌灵嫁给了秋爸一个朴实的农村小伙，皮肤黑黑的但很健康，凌灵在结婚当晚没有很快和爸行新婚之礼，而是忽闪着大眼讲述了祖奶的故事，而且肯定的告诉秋爸自己就是那个仙人口中的女儿，她很想穿着一件艳丽的衣服去看看蒲余，而且想看看是不是祖奶在那里等着自己。老实的秋爸尽管不太相信，但确实被这个长相甜美，谈到此事却一改往日少言寡语状态的新娘感动了，他舍不得这个新娘离开，但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只记得她的新娘要一件艳丽颜色的衣服，他认为只有红色是最艳的颜色，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秋爸就去找到一个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人，把结婚剩下的钱都花了买了一件羽绒服，而那天天空飘着大雪，秋也是在那天有的......

      凌灵婆家对她很好，生了“秋”后更是百般疼爱，但只有凌灵心中有种冰凉失落的感觉，生女儿希望的破灭使她更坚定了自己寻找蒲余的想法。凌灵因祖上有德也算生的知书达理，后因家境没落上到了小学五年级便辍学在家帮妈妈浆洗衣服，他最喜欢看清清水面上泛起的朵朵彩色肥皂泡，仿佛是水面上的一座座小岛，每到这时他都会忍不住用手轻轻触碰，当水面平静后她会看到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在望着自己，这时她不禁会想起自己5岁时爷爷带着自己来到村口，手指远山谈着祖奶的事，乖巧的凌灵那么小但似乎全都听懂了，整个秋天凌灵都会随着爷爷来到村口小手指啊指的，顺着远山的方向会听到凌灵咯咯的笑声，但到了冬天爷爷不知得了什么病躺在床上咳出血来不到一个月就走了。爸爸从此不让凌灵再提及祖奶的事，也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她了，到凌灵辍学在家后也变得越发不爱讲话了，但她还是会趁着爸到城里上货时跑到村口望着远山待上一会，只有这时凌灵才会露出笑容，用纤细的手指触摸着远山的方向，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和祖奶更近了。

      秋爸是媒人找上门介绍给凌灵父母的，只是听说对方老实本分就同意了这门亲事，临嫁时凌灵只提出一个要求：穿一件红色的嫁衣从村口绕过。秋爸是家里的老二，但大哥生的身体虚弱找了个老婆是刀子嘴豆腐心，和凌灵关系还算过的去但瞧不惯她不爱开口的样子，于是凌灵喜欢躲在厨房找借口一直忙着，等太阳下山吃过晚饭凌灵会给秋爸缝补破了的坎肩，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秋那年三岁，他经常会咿咿呀呀的跑到院外，这时嫂子往往会借口打着秋的屁股说：这孩子就没点老实气，随口向屋里大喊一声：秋到我那，一会送回来啊。老实的秋爸会焖声的答应着，没事嫂子秋喜欢到你那耍，不急。高高大大的嫂子生不出孩子，看的出她喜欢秋。“秋”是凌灵给起的名字，虽近10月但天气还是很热，产婆忙乎了3个多时辰才见到秋的小脚，还好产婆有经验凌灵才得已有惊无险费力产下秋，小屁股打红了才发出声来，婆婆抱着秋给凌灵看时，她微弱的声音喊出一个“秋”字，因为此时虚弱的凌灵似乎又回到了自己五岁时的那个秋天 ​，又看到了爷爷，而秋也正巧出生在秋天。

      秋8岁了，和妈妈一样大大的眼睛不爱讲话，自打懂事起就不止一次听妈妈讲那个关于祖奶奶的“传说”，家里来了远房亲戚和客人时不知妈为什么那么兴奋，总会一次次上扬嘴角美丽的大眼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但又一次次无奈的低下头转身离去，晚上给爸补衣服时会不经意的扎到手。秋不知大妈为什老是在自己面前骂妈还说她是鬼上身了，秋更不理妈妈为什么抛下自己和弟弟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妈指着蹲在地上眼窝子里噙满泪水不停吧嗒烟袋的爸说，你这窝囊汉子惯吧你这天天鬼叨的媳妇呀，咋信那个野游的商人啊哪来的啥蒲余啊，坑人啊。秋问大妈：妈去哪了，大妈恨恨的说跟那个“羽绒服”走了，秋问去哪了，大妈含着泪说：苦命的孩子我哪知道她去哪，我哪知道她去哪了啊。妈没有拿走爸买的红色羽绒服，而是叠好后在里面放了32元钱，真不知几乎没有收入的妈是怎么攒下这钱的，她甚至连件自己的衣服都没拿，就这样匆匆的走了。

      秋太想妈妈了，每年偷着拿出那件羽绒服看看，看着看着鼻子会酸酸的趴在上面哭上一会儿，但怕爸看见会伤心生气，又赶忙小心的放回去。

      又是一年冬天14岁的秋不上学了，准确的说是上不起了，大伯的病没有好转每月还要吃药，爸一个人撑着家大妈靠收些缝活贴补家用，秋带着弟弟一家人生活的很清苦。那晚她梦到妈妈了，妈妈说自己找到蒲余了但那里很冷很冷，不知道秋能不能来看她。

      秋没有告诉爸自己梦到妈了，他只是告诉爸自己大了也该出去打工给家里挣些钱回来，他准备去南方看看听说那里工厂多机会多，虽然辛苦但是能挣到钱，而且秋生的细细高高看不出是一个14岁的孩子，走前那晚大妈眼睛哭的像桃，他没想到秋也像他妈一样倔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爸还是一个劲的抽烟眼眶子红红的，他知道秋不只是为出去挣钱，他只是告诉秋：累了就回来，一定回来！秋枕着妈妈的羽绒服睡着了而这晚他睡的很香很沉。爸一宿没睡，早上送秋到村口时，眼里还布满了血丝。

      秋走了，坐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他望着窗外回想着刚才爸、大爷、大妈带着弟弟给自己送行的场景，眼中不禁噙满泪水，他不知该自责还是该庆幸，他不知这一走将意味着什么，也不知走后爸和大妈一家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但他只知道似乎离妈更近了，他身不由已不由得抱紧了妈那件红色羽绒服，眼中闪现出坚定的光芒。

      3天后秋下车了，这是一个老乡介绍的城市，他一路打听找到了那个老乡所在的工厂当晚就被安排住下了。这是一家大型养鸡场，休整2天就要往城里或外地送货。老板虽怀疑了一下秋的年龄，但管吃管住还能有工资对于秋来说已是很满足了，老板也觉得这么低的工资有个看上去本分听话的小伙子送上门心中不禁窃喜。

    秋在鸡场做一个月后老板就安排他跟车送货了，那一车鸡蛋要3000多斤，去一个司机和三个小工，从装货到卸车都是这3个人完成。秋每月工资36元，如果送货一车还能多挣2元钱，但客户收货时破一箱鸡蛋每人要扣5角钱，虽然天气潮湿闷热鸡场里捡蛋臭的令人做讴，但秋很珍惜这样出来送货的机会，不仅可以多挣钱也能顺便打听一下妈的下落。所以他每次出来都会争取坐在副驾驶，不是他贪图舒适，而是他要盯着司机把车开稳绕开坑洼，还会不时嘱咐坐在后面车斗的兄弟看好绳子是否扎牢，当然坐在车前的视野可以使秋那双大眼不时的望向窗外的人群。

      秋很在意这份工作，他听说这里以前一个小伙计因为和老板出来送货时吃的太多被老板找理由开除了，所以老板带着他们到“大馆子”吃饭时，尽管看着滋滋冒油的牛肉饼秋也只肯吃上2张，剩下就一个劲的喝那不要钱的棒茬子粥，说是自己早上吃的咸。应该说秋干的很好，似乎只要有秋跟车送货鸡蛋就会损失少很多，三个月后秋不仅涨了工资，而且还有更多和老板出去的机会。

      但那次是秋第一次没有关注鸡蛋的事，因为他无意中听说老板要去送一个大客户，顺便要看望一下多年没见的表哥，而表哥住的地方竟然叫“蒲余”。秋来养鸡场大半年了，他几乎日日打听问了那么多人却从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地方，今天竟无意中从老板口中听到，秋像被电到一样兴奋的整整一宿不能入眠，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又似乎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想象着各种与妈妈见面的可能，想象着妈妈见到自己开心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秋早早起床一个人装了大半车货，等工友们都来时秋就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在怀里揣了一把妈妈曾用过的梳子回到大货车，眼巴巴的盼着老板上车启程。

      两天后，这车鸡蛋安全送达客户手中，为不耽误生意老板让大车先返程竟要求带着秋去看望他的表哥，秋惊喜过望满口答应。老板带着秋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土路终于来到了表哥家村口，到了村口秋一眼就看到挂在村头木匾上的三个大字：落蒿村。秋使劲揉了揉眼但看到的依然是“落蒿村”三个字，秋满脸失望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身子也不由得变的沉沉的。老板见状返回身问秋是怎么了，秋支支吾吾的说您不是说表哥住的地方叫“蒲余”吗，这怎么是“落蒿村”？老板听后哈哈大笑：你不知道，这里原来就叫“蒲余”，为什么改了名这里是有典故的，上点儿年纪的人都知道的。

      表哥今年近60岁了皮肤黑呦呦的，咧嘴大笑时会露出一口白牙，他见到老板特别兴奋一边捏着他的膀子一边叫喊着：小六子，你是多久没来看我了啊。老板见到表哥也别提多高兴，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样子满脸喜气的拉着表哥、表嫂的手不放。晚上表嫂给老板和秋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据说那条清蒸蒲鱼是用来招待贵客的。老板对坐在身旁的秋说：你不是想知道关于“蒲余”的故事吗，就让表哥给你讲一讲吧，秋听到这里一扫颓废立马打起精神来，用渴望的眼神注视着表哥。表哥说,这里好多好多年前的确叫蒲余，但那年可能是雨水丰盛大片大片的蒿子象疯了一样长满河面，村民们都急了担心水下缺痒刚撒的鱼苗不能成活，于是纷纷下海割蒿，但这篙像被施了魔法般割了又长速度极快，几天下来把大家折腾的精疲力竭也没见成效，只能仰天长叹回家再做打算。没想到当天夜里骤然刮起一阵大风，顶的家家户户的门都打不开，早上风住了大家看到水面的蒿全部倒下，并且齐唰唰的被堆在了下游沿岸，村民们惊奇不已赶忙划船下海，他们惊奇的发现一群如长着翅膀的圆形大鱼正在忙碌着将被大风吹倒的蒿推向下游。大家非常感谢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鱼，感谢上天用这场大风带来的使者帮助大家渡过难关，从此这些圆形大鱼便成了小村的“家人”，也是为了感谢这些大鱼，小村从此改名“蒲鱼村”。而蒲鱼更是肉厚味鲜，又加上这个美丽的传说到这里来偷偷打鱼的人越来越多，为保护蒲鱼的繁衍生存，村民们集体决定将“蒲鱼村”改为“落蒿村”，而村民也是将保护蒲鱼当做一种传承，只有来贵客的时候大家才肯打上一条。表哥和老板看着秋满脸的疑惑不由得哈哈大笑，表嫂夹了一筷子蒲鱼放到秋碗里，但他却一点没有心情吃。表哥讲完故事，就开始和老板推杯换盏大喝了起来，直到2个人都醉的拿不起身子了，秋和才连拖带拽的把他们放到了床上。

      晚上秋躺在床上感觉有些烦躁，他开始埋怨老板是不是骗了自己，这和自己想象中的“蒲余”有关系吗？蒲余、蒲鱼…，累了一天的秋嘴里念叨着、疑惑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秋又见到了妈妈，她穿了一件火红色的大袄坐在一顶轿子里，秋看见妈妈探出头美丽的大眼在轿外不停张望，他大喊着追过去喊着“妈妈”，但妈妈像从来不认实秋般只是笑着看了看他就从身边吱呀滑过。秋突然惊醒，泪水浸湿了枕巾他再也不能入睡，一心盼着天亮好再去问问表哥表嫂，看能不能解开心中疑惑。

      天刚蒙蒙亮，秋就起身出屋抄起扫把唰唰的扫起院子来，扫到一半时看到表嫂开门轻轻走过来，亲切的问秋怎么起这么早，秋告诉表嫂自己有早起的习惯，不干点活就浑身不舒服。表嫂看着这个细高黝黑的小伙子不由心中喜欢，知道秋才15岁时心疼不已，她问秋的爸妈是不是乡下种地的为什么舍得孩子这么小出来干活动。

    说到这里，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眼泪夺眶而出，他放下扫帚拉着表嫂的一只胳膊叫着：大娘，我想问问您这里既然曾经叫过“蒲余”，那有没有一个求女小岛，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凌灵的女人。表嫂说小岛到是真有一个，于是他又给秋讲了关于老板的故事。老板大排行老六所以被称小六子，他们的爸爸在兄弟4人中走的最近也是最亲。但小六子身世可怜爸爸在他8岁那年出海打鱼时遇到风浪，船被掀翻再也没有回来，而那年他唯一的妹妹也不知得了什么病突然夭折了，妈妈本来就身体不好，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击，在小六子12岁那年也离开了人世，走时小弟弟才7岁。15岁那年小六子把弟弟交给表哥表嫂，一个人开始了在外闯荡的生活，吃尽了苦头。他跟着一个好赌的老板在养鸡场干了5年，最后那个老板没钱再经营下去还欠了一屁股债，那天晚上一群人拿着刀架在老板脖子上要钱，是小六子一下子拿出了三年的积蓄才勉强救了他，从此老板把小六子当成了自己儿子一般，并一改恶习教他如何做生意，小六子为人本份又聪明好学，在他的努力下鸡场一天天好起来，一年后老板就放心的把养鸡场交给了小六子，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小六子也没有辜负老板一家人，没白天没黑夜辛苦劳作，只3年时间就把个鸡场办的远近闻名，挣了大钱。也是从那时起他每隔2年就会回小岛一趟，不仅感谢表哥表嫂对弟弟的养育之恩，也为村子里重修了祠堂，所以小六子被奉为村里的贵客。但在小六子心里始终有一个无法挽回的痛，就是没有让爸爸、妈妈和妹妹享到自己的福，他每次回来都要到海中心的小岛去一趟，他说在那里可以感受到妈妈和妹妹的存在，因为老一辈都知道那个小岛就是传说中的求子岛，而更以求女最为灵验，他从小就听爸爸说妹妹是在那个小岛求来的，但是现在他感觉妈妈和妹妹是被爸爸又求去陪着自己了。而小六子也一直没有女儿，他每次上岛也希望能求到一个女儿，求到一个像妈妈和妹妹一样美丽的女儿。

        秋听到这里激动不，他已不再纠结这里是不是叫“蒲余”，而是拉着表嫂的手说能不能也带他去小岛看一看，表嫂惊奇的问是为什么，他告诉了表嫂关于自己祖辈的传说，他相信那里就是妈妈说的求女小岛，她还告诉表嫂她的妈妈叫凌灵，他一直在寻找妈妈的踪迹。

        表嫂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满口答应，他领着秋走出小院指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边方向说:你看就在那，秋顺着表嫂手指的方向尽力向远方凝望，隐约可以看到海中一个黑点，“黑点”被渐渐升起蕴红的晨光包裹着显得那般温暖，秋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妈妈美丽的面旁，泪水不由得模糊了双眼。表嫂告诉秋，因为求女儿的人并不多而且蹬小岛还有特别的规矩，就是一定要在日出时上岛一个小时内下岛，并且每月只有阴历的初五、十五、二十五才能上岛，如果不按规矩惊了海娘娘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没有太多的人去提及这个小岛的秘密更何况冒险上岛，她说小六子有好几回都是因没有按点儿返回差点丧了命。但秋是幸运的，表哥一辈子靠出海打鱼为生是这里有名的船手，他心地善良多次帮人求子登岛，而且明天就是阴历的十五，就是能出海蹬岛的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老板和表哥就带着秋出了海，当日出时他们正好赶到了小岛，蹬岛而上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庙，秋进庙抚摸着墙上的百子图热泪盈眶，虽然这里确实没找到妈妈来过的踪迹，但在心底秋早已认定这个地方就是曾祖奶梦中仙人提到的小岛，就是妈妈梦寐以求的求女胜地，岁月风蚀了送子娘娘和怀抱小女孩身上的彩衣，但在秋眼里她们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亲切。秋深深跪拜，给送子娘娘磕了三个响头，跨出小庙后转身又向着庙门磕了三个响头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返程时他一个人倒坐在船尾带着一份遗憾看着小岛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时已天光大亮。他多么希望妈妈也曾来过这里，他多么希望曾祖奶在天之灵得以安慰。五年后，秋已成为地方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他把自己的这段经历写成小说，他还想用这种方式再寻找妈妈的下落。

      一天秋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说是他五年前鸡场老板秋听后很激动，寒暄几句后老板告诉秋，有人给他打电话说知道秋小说中提到的那个妈妈的下落，秋猛然一阵惊喜，激动的半天没有说出话，他真不知怎么感谢老板，但老板声调突然降下来说：但秋，妈妈已经不在了…，她是在你8岁那年离开家前就得了一种病，她怕不久于人世，怕家里人伤心才选择离家。走前她把攒的32元钱全放在红色羽绒服里，亲亲两个可爱的儿子，又回娘家找理由偷偷向几个哥哥借了些钱，又默默到村向着父母住的方向磕头拜别后就永远的离开了。秋妈走前的那天下午她去找了个那个商人，他给商人讲了自己的故事并且告诉商人自己得了病。她清楚记得商人上次提到过这段时间要离开，所以尽管凌灵的病情有所加重，但她还是兴奋的等着商人去蒲余日子的到来，商人虽然非常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带着凌灵一起走，她也愿意帮助眼前的这个女人实现自己的愿望。凌灵没有告诉商人自己病的很重，虽带着万般歉意，但还是带着无限渴望“奔向”了蒲余，她多么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实现自己的终生愿望。

        凌灵认识商人，是因为在一次和嫂子给秋和弟弟看过年时新衣时，听好多人说那个人不是村里常住户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秋妈当时感觉已没有心情再看什么衣服，只是默默在一边等了很久等人少些了，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问了那个人关于蒲余的事，没想到这次凌灵的眼睛亮了，那个商人不仅认识蒲余而且每年还要去那个地方见老朋友，当凌灵还想再接着问下去时，就被冲过来的嫂子一把拉走了，嘴里还叨唠着：蒲余蒲余，你就知道蒲余，哪有这个地，他一个卖货的知道个啥。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凌灵在去往“蒲余”的路上病情发作没来得及抢救离开了人世，临走前她恳请商人，能不能把自己送回家乡并把自己埋在祖奶的坟旁，还把一个玉镯交给商人告诉他麻烦等秋长大了转交给他，告诉妈妈对不住他。

      商人非常悔恨自己做了那样一个决定，让一个可怜的女人永远丧失了希望也让自己背负了罪责，但也许命该如此，商人履行了约定回去把凌灵安葬在了祖奶坟旁，一年后又以凌灵的名义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寄回了秋家，信里说自己很好不用惦记并且还放了50元钱，应该说这封信就是秋寻找妈妈的希望。

        那个电话就是那个商人打给鸡场老板的，而且还托老板把玉镯转交给秋。因为他无法面对秋像妈妈一样的大眼睛。当秋颤抖着双手接过玉镯，并且看到上面一个秀气的“灵”字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几次哽咽。不久后，深受打击的秋离开了城市又回到小岛鱼村，他穿上妈妈的红色羽绒服在风雨中疯狂奔跑到海边，一个人驾着船再次踏上小岛，他不记得什么初五、十五、也不记得什么日出、日落，只知道要一心冲到那座小岛。

        秋不知在岛上待了多久，当他浑身湿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老板和表哥家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小院里的人就像知道秋要回来一样都呆呆的在那里等着，而奇怪的是这其中还有一个脸上挂满泪水的陌生人凝望着他，接着那个陌生人走上前拉着秋的手说：孩子我对不住你啊，秋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这个人说，您是谁，为什么认识我？那个陌生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说：我就是你8岁那年带你妈妈出来的那个商人，我还是你鸡场老板的亲弟弟。其实孩子，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叫蒲余的地方，这个村真因有蒲鱼而得名不假，但那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当年你妈妈找到我问知不知道蒲余时，儿时那个关于“蒲鱼”的美丽传说也瞬间浮现在眼前，而你妈妈那双美丽而坚定的大眼睛也像极了我的妈妈和姐姐，所以当你妈妈在生病前找到我说了关于你祖奶奶和那个小岛的故事时我反而觉得这个传说是真实的，就应该是我家乡求子小岛，因为哥哥和我都将思念妈妈和姐姐的心思记挂于那座小岛上，于是我就和哥哥商谅去圆你这个可怜母亲的梦，希望让她没有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也希望能告尉我妈妈和姐姐的在天之灵。但没想到我同意带你妈妈走的时候，她的病情重的已不适合有任何劳累，极度虚弱的身体又在路上染了风寒没能坚持到这里。你妈妈走后，我花重金买了那块地并按照要求把她安葬在了你曾祖奶的坟旁，也是按你妈妈的意思没有立碑没有写上名子，十几年来我每年都会偷偷回去看看，会去添添新土，也可能是有你曾祖奶的庇护，一座没有名字的坟墓却一直保存的很好。由于愧疚我再也没有回到你们的村子，你妈妈走后一年我给你们写了那封信想先尘封这段往事，等你长大了再找机会说明原因。5年前，我去老家找过你，但已没有人知道你的消息我也似乎渐渐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竟在哥哥的养鸡场看到了你，真是又惊又喜，一下子让我想起了你的妈妈，在接下来半年多的日子里哥哥也逐渐知道了你就是凌灵的儿子知道你这样的思母心切。为了能赎罪，为了让你这个可怜的孩子能放下这份痛苦不再重复你妈妈的经历我们才演了那样一出戏，虽然那座小岛不是什么求女岛，但在我们这里确实求女最为灵验。哥哥每次到岛上看望妈妈和姐姐，也真心想去求得一个可爱的女儿。但蹬岛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那次带你出海上岛也是我们提前安排好的，因为不想你在那里过多留恋。我们本想帮你了结这个心愿后能忘掉这段历史重新开始生活，但自打看到你又出书来寻找和思念妈妈后，知道没有找到妈妈的下落成为你此生的遗憾，所以我们必须要面对你和你说出实情。我也觉得到了把曾祖奶留给你妈妈的镯子交给你的时候了，妈妈临走时让我转告你她对不起你和弟弟，到临终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她说人应该面对现实活在真实当中，过早的结束生命也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她要你们忘掉这段历史不要像妈妈一样拥有一个悲剧的人生。但是我们知道当你看到镯子后一定不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知道你一定会再回这个小岛，所以在这里一直等待告诉你实情。秋听到这里心如刀绞绝望的大哭，他将玉镯紧紧的贴在胸口上，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失声喊着：“妈妈，儿子找你找的好苦呀”！

      秋不再哭了，虽然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苦苦寻找妈妈的路上，一直在帮妈妈实现她的愿望但现在感觉累了，他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而妈妈就在自己的家乡，就在曾祖奶的“身旁”。他告诉老板一家人，他不怨恨任何人反而感谢他们的善良和真诚，只因一个承诺为我们2代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转眼间秋已回老家一年了，他带着弟弟给妈妈的坟立了碑并写上了名字：母凌灵，生于1928年夏，故于1956年秋，享年28岁。也是在那一年秋取了村里一名美丽的姑娘为妻，又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取名“念念”和“爱爱”。5年后，秋带着妻子和他的一双女儿又回到了“蒲余村”，当秋再次站在海边眺望着天边鱼肚白的方向，看到那如黑点般的小岛时，泪水不禁再次涌湿了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