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

作者: 是俣 | 来源:发表于2020-08-31 19:18 被阅读0次

      在这寝室到食堂短短的几步路边,就是我新学校的围墙。墙外,是一面被凿开的荒石,呆呆看着,感觉也有些许高耸,胡杂的林木,不知名的花藤,在上面缠绕作一片繁密的地荫。

      从昨天便开始注意到,有一座小小的坟头,掩映在里边,在这些软趴趴的草木上处,它的白幡就那样高傲地悬在半空。那种样式我很熟悉,是我们当地的老坟才会这样造。像这样看见一座坟,且是离学校那么近的坟,我并不很惊奇,因为我知道这新校址刚建不久,僻地时,也许也是碍于这坟冢,不得不掐着地界为临的。

      我军训的日子,只在懵懂然的清晨与困乏不尽的夜晚,出入这座我还陌生着的寝楼。夜里反正是漆黑,看不清便也不成瘆人,只是在早晨出楼,去赴一日的生活时,才得以静静地路过它,它那时候总是安静的,风不来摇它的白幡,风不来压弯上边的树枝,抖落乱叶盖着它让它难堪,我经过他的落寞孤立时,总会浮起一种晦气的感觉,但是冒着死者为大的念头,我默默承认着这位特殊的邻居。

      有那么几个清早,我甚至为它默然有了生命的感悟,这世界上原来有一种残破是无法缝补的,一座围墙可以隔开的东西远比我想的要多。这头是四五百个青春年少的莘莘学子,那头就只有一片荒土,顶多再带上一座坟,这是地域的差别,也是生命的差别——喧嚣只需一秒就可以死寂。

      有时候我愿意停下来仔细地再看看它,就那么几秒,把我的眼眸留给它哥特般的沉穆,它当然不动半分,可我有觉得它也在呆呆地看着我,那是多么安宁的时刻,永眠的人与苏醒的人擦肩,生命在那一刻仿佛就凝重了。这么几杯土块,压下这不知名的逝者,一生的坎坷冷眼,要么一生的青云平步,此生终了,尘石为家作罢,在此淋那人世未淋的雨,睡那人世未枕的雪。我这未亡人,除了几笔滑头,尚不能体会这种灰色,我只是唯一明白,依然有这学校更重的砖块水泥,压住我的奋发光荣,要么是一塌糊涂的失败。我静静地想着这些,作为还在这人间眠起的那一个。是啊,我毕竟还未尝过他人世的艰辛,我还很敢为,我仅仅是惧怕而已。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烁着“暴动”二字,活人的暴动,死人的暴动,我要做的事,就是等有一天这坟里的人爬起来,翻过围墙,和活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稿于8月27日军训手册,8月31日忆录,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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