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爱

打开手机，闻心再次看到老师留的作业——《无言的爱》

泪，再次想从她的眼眶里涌出。被她一个委屈的喘息压了下去。

大约一个小时前，闻心百无聊赖地胡乱翻着简书。突然接到通知，下周要交一篇作文，题目是——《无言的爱》。可以是诗歌，散文，小说

闻心第一时间想到了身边的题材——母亲。以诗歌的形式迅速勾勒出与母亲的点点滴滴。也勾出闻心内心深处的痛与恨。

也许情绪太过激动，她只写下诗的最后两句：“……天和地不能逆转，今世的恨注定带入黄泉！”

闻心再也无法呆在屋内，不顾外面阴雨绵绵，走向郊外的大路边……

如果泪能让母亲再现，她愿化作海底把汪洋洒向天边……

眼前草木上的泪珠，可是她十年前没流下的泪？

想到十年前，想到七月二十三日上午，想到九点十五分。闻心心底的闸门终于被这清晰的意识洪流给撞开了。

泪，喷薄而出……

不顾行人惊疑的眼神，闻心走着哭着……

十年了，闻心第一次毫无遮拦地大哭。第一次敢面对七月二十三的九点十五分。

那个上午，闻心的弟弟打来电话，说母亲感冒要挂个点滴。从来不愿打针的母亲，这次听了邻居的劝说，主动坐上弟弟的车去附近的小医院。

由于天气热，医生建议母亲回家挂针。以前都是别人开好药，让这个诊所的人给扎针。

这一次，母亲把病交给那个诊所的医生全权处理……

闻心到母亲那里，一瓶甲硝唑已经滴完。弟弟换上另一大瓶诊所自配的药液。母亲的脸似乎有些水肿。但说话的声音挺大，邻居还在旁边陪她说话。

母亲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弟弟有事出去了。闻心听说是那个小诊所的医生开的药，就有些担心。因为他的医德好像有点儿问题。

有一次，闻心在他这里看病。这个医生竟当着闻心的面编排另外一个诊所的医生。说那个医生太过谨慎，不敢给病人下药……

他编排的医生，就是闻心母亲的主治医生。这次闻心母亲没找他看病，是因为那人去外地要一些天才能回来。

闻心心里还是不踏实，就建议母亲给那个医生打电话问问这药对症吗？母亲说没事，不用问，一点点的感冒，还要找别人问，再说，这个医生知道了面子上该不好看了。

闻心看着正在输液的母亲，感觉好像在闯关。

闻心给母亲洗换下的衣服。她让儿子陪着外婆。闻心洗好衣服，告诉儿子可以自由去玩了。

母女两，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唠嗑。闻心发觉母亲好像有点儿累，捏着点滴的手指好像有点儿紧。

闻心赶紧起身到母亲身边，问母亲要不要按摩？母亲没搭话，这时闻心的手已经放在母亲的肩上，准备给她按摩。

闻心有哥哥，姐姐，弟弟。平时三两天闻心就要骑车到母亲那里，帮母亲洗头，搓身子，洗脚，洗衣服。母亲的卫生工作，在闻心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包在她身上了。是闻心自己硬要做的。

闻心不仅孝顺母亲，还给九十多岁的外婆，七十岁的大姨洗脚。大姨没有女儿，没人给她洗脚，面对闻心的孝心，竟不好意思享用。

母亲跟弟弟住在一起。白天她照顾母亲，晚上弟弟照看，她则回家陪孩子们。姐姐离弟弟家远点儿，孩子又多，人也忙。

照顾母亲的事，闻心从不攀别人。

母亲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落下体虚的病根。病是不会挑人闲的时候来。当闻心在伺候母亲分身乏术时，她咬牙坚持，告诉自己，就当母亲只生养了自己一个人。其他人，想来照顾母亲，不用说就会来了。

有时老公感觉她爱母亲更胜过爱她们的家。

在一次母亲病重需要人守夜时，她连着几天都没回家。老公生气，晚上也不回家。她心里很难过，母亲病倒能有几次？平时母亲，娘家人也没少帮衬她。

孝顺父母，不出钱就出力。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都愿意帮她，那是她用孝心，诚实换来的。这次也一样，母亲病了，闻心自然首当其中冲在最前面。

闻心没听到母亲的回答，却看到母亲的头猛地向下一垂。她抱起母亲的头，看到的是母亲咬破了舌头，却没流血，舌头已经青了。她第一意识就是药有问题，立马关上点滴开关。

母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

她没有眼泪，她不能哭，她在坚持，只要她不哭，一切都是好好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她成了人们口中的“神经病”。偶尔，在无人的地方，在阴雨天里，她的眼也会湿润，那是压抑不住的悲痛。

十年了，闻心几乎封闭了所有的记忆。在她的内心，没有欢乐，没有交流。她不清楚日月交替带来四季的意义。她不愿分辨夜昼赐给人的脸色。

一切外在的喧哗，都无法进入她的世界。唯独关于“母亲”的信息。

一件母亲给她买的棉衣也被家人偷偷藏起。邻居说起早逝的父亲，她哭的不能自已。

清明节，十月一日，还有春节前去墓地，她从不参与。在这些特殊的日子里，她像个幽魂在野外无目的的遛弯，或者在家躺一天。那是她心底的血在流，她太累了，需要歇歇。

闻心每天活的像个机器人。

她从母亲那里继承的爱，让她每天强迫自己起早贪黑地干活。她明白要照顾好孩子，这是她的任务，也是母亲的心愿。更是证明她还活着。

这片文章像一个巨人的手，撕开那张紧贴在闻心胸前的橡皮胶。

眼泪，疼痛，疲惫交织在一起，像野外的雨冲洗着这流血的心。

是麻木还是痛？哭过后，闻心似乎得到放松，可她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的虚？她想躺下歇息，可马路上都是积水，她只好努力拖起发软的双腿向出租屋走去……。

出租屋内，闻心关上门，推开窗。看了一眼窗上的鲜花，那是她上午刚摘来的。

倒在床上的她，似乎看到那久违的人。十年来，她一直回避用这种方法相见的人……

她知道那个人的心思。从此以后她会善待自己。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她。为了让那个人在那一边心安，闻心再不会自暴自弃，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