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一写完后,继续写了二和三,表达一下自己对死亡的想法吧。当真正那一刻到来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选择。
这是一个精致的男人,他的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浅蓝的衬衣和笔挺的西装也许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他的妻子妆容精致。他们坐在桌边端杯,喝咖啡,轻声微笑地交谈。参加一个很隆重的聚会吧,我想。
“您确定要今天死吗?”旁边的女士平静地问。
那一刻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我确定。”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回答。目光安静而坚定。 然后,他接过女士手中的文件,签署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选择今天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朋友亲人。他最后留下的足迹,是在安乐死的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员端出药丸,他说小时候喜欢蓝色,他挑选着药丸,幽默的调侃,像调皮的孩子般索要特定颜色的糖果,剥开它,吃下去。他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杯子,看着那些药剂,片刻的停止,目光凝重。然后微笑着喝下去,评论着药剂的味道,仿佛宴会上的绅士,品评着刚调配出的酒品。
他拍着妻子的手,安慰她,“你一定要坚强。”和周围的人握手,道谢,告别,紧接着,他的鼾声响起,呼吸停止。他坐在沙发上,银发一丝不乱,面容沉静,好像下午茶后闭目养神的惬意。
这是前不久看到的一位老人安乐死的视频。
人到四十,已经见过很多归去的方式,从容的,无奈的,牵挂的,遗憾的,含恨的……都是要等到大限到来。而他选择何时归去,选择从容,优雅地归去。
震惊完后,那位妻子的样子在脑海里久久盘踞。她有多悲痛,有多不舍?我没有亲历,只能想像。爱一个人的路途,到最后,一定是互相凝望,搀扶与微笑的。即便贫穷,即便病痛,在一起,人生的冬天,才可以互相取暖。
她也一定是深爱的,整个过程,她虽然努力保持着微笑,但是那隐忍的痛,从眉间,眼角,指头流出来,汹涌,清冽,蚀骨。看着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人喝下药剂,她如往常样揉着他的手臂,助他入眠,喃喃着的祝福已经说过多少遍呢?
在那个不与子女同住,不求子女赡养的国度,她比我们更深的体验着这入眠的滋味。从此,她会一个人寂静的吃饭,一个人在漫长的冬夜听雪落,一个人拄着拐杖看夕阳,一个人承受年老的病痛……
在他鼾声响起的那一刻,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摄影师把镜头对准着他们的手,她的手苍老,颤抖,在他的手上久久抚摸,停留。
窗外飘着雪,白的雪,厚的雪,轻的雪,落下来,落在长椅上,那样的长椅,今后不会有这样一双手牵着她,在她身边坐着,在她耳畔说话。
他走得如此决绝,留下她一个人,将任冬天的冷风吹散她的白发,吹裂她的嘴唇。但是她没有挽留,没有痛哭,抚摸着那只牵过了的给她温暖与依靠的手,似乎他只是小睡一会儿。 她尊重他的选择,成全他的选择,让他离开这个世界,高贵而有尊严。只让他带走微笑和祝福。
奶奶正走在归去的路上,男人已经到了幸福的天堂。 同样是归去,不同的人,选择了不同的方式。 但归去的路上盛开着同一种花,它的名字叫,爱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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