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女魔头与收徒弟
茶棚之内太安静了,静寂的仿佛已经几千年没有人烟,唯有煮茶的大锅还在咕嘟咕嘟的响。
这一锅茶水又要沸腾了,茶棚里充满了淡淡茶香。
可是已经没有人想要喝茶了,大伙都在等待,等待着啜饮新鲜的人血。
空气里似乎掺了胶水,十分的凝滞沉闷。
秦清将剑佩在腰上,低着头,双手自然垂立,站在那里不言不语,郑宏达只当她被吓傻了,轻蔑的一嗤,盘算着该怎么整治这小贱蹄子。
嗯,先玩上这么几天,等哥几个玩腻了就送到最下等的娼家,哼哼,让这贱人尝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滋味!到时候叫人玩烂了,这婊子才知道悔字怎么写!
他朝两个同伙王龙和赵虎分别使了个眼色,三人上前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王龙使双剑,赵虎使刀,郑宏达一双铁拳泛着青光,显然是把这铁拳练到了大成境界。
秦清虽看不见眼前情形,但也豪不惊慌,冷声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时候滚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暗道这小丫头估计对付不过对面那三个壮汉,还在这嘴硬硬撑,待会可就知道厉害了。有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怜悯之情,惋惜秦清不过二八年华就要消逝。
顾言玉却一副期待的神色,让张山白看了更是摸不着头脑。
三名绿林汉子本就做惯了没本钱的买卖,听见秦清这句话这句话只道她还是犯蠢,郑宏达嘿嘿一笑:“你这娘们莫不是眼瞎心也瞎啊?”
他不再废话,招呼兄弟们准备动手!
何为剑?
这是秦清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何为剑客?
这也是秦清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自穿越过来以后,她一直执着于剑,极少修习其他功夫,练剑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刻苦,握剑的手都生了一层薄茧,这可是连她那个穷道士师傅都大为惊叹的。
但这两个问题她现在也只参透到了一点答案,而且在她对上这三人之后依然没能解决,于是她决定先杀了这三人再想。
她运转全真心法,先涩声念了一句诗:“赵客……缦胡缨——”话音一落,腰间乌鞘剑已然出鞘!其动作之快,足见十分熟练,在场竟无人能看清!拔剑这个动作秦清早已练过不知数千万遍,已经变成了身体的本能!
长剑出鞘,剑身普通至极,寒光却如秋水流泄,如镜刚出匣,嗡嗡作鸣,瞬时天地间弥漫开一股寒气,连吵闹的蝉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场众人无不打了个寒颤,心里回忆起了这个剑客刚进门时带给人的那股感觉,终于明白为何如此,纷纷收起了对秦清的小觑之心!
赵宏达和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咬了咬牙聚起真气合围而上!
“哈——看我夺魂剑!”
“注意来!接我一刀断魂刀!”
“受死吧贱人!”
三人或使兵器,或用肉掌,气势汹汹,誓要斩杀秦清!
“吴钩……霜雪明!”秦清这一句念完,身子已如离弦的剑一般冲了出去!虽然看不到敌人,但她可以听声辨位,她的耳朵早就告诉了她对方的位置,找出了这合击之术的破绽!
就是这里——东北方十三点!
秦清剑尖闪过一抹寒芒,剑身飘忽不定,如灵蛇般直取赵虎咽喉,这一剑之势简直宛如猛虎下山,避无可避!
“当——”赵虎下意识用刀一架,同时身子往旁边一闪,却没想到他的刀却经受不住乌鞘剑的剑锋,寸寸断裂!
赵虎吓得心神俱裂,“啊——”的大叫一声,急忙抱着头向后跑去,看样子是想临阵脱逃!
这时秦清又轻飘飘极快一剑刺出,“嗤——”的一声剑身立时穿透赵虎的后心,刺出了个血洞!血花四溅,秦清一躲,闪过了飞溅的血珠!
赵虎睁大了眼睛,喉咙含糊的呵呵了两声,脸色狰狞,双手无力的挣扎了一番才不甘的倒下!似乎他至死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就此被人所杀!
众人一阵惊呼,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出手如此狠辣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区区一个弱质女子却能杀死赵虎这样大汉!
顾言玉看的一阵激动,白皙的脸上都现出了潮红。
两剑,赵虎死亡!
而这时,郑宏达和王龙的攻击才刚到!秦清刷刷两剑便将二人逼退!
郑宏达和王龙看见自己兄弟当场死亡,不由得怒发冲冠,目呲欲裂!郑宏达此时早没了把秦清卖给妓院的念头,反而想把秦清碎尸万段,尸体剁碎了喂狗!
郑宏达知道了秦清是个硬点子,打算速战速决。他心下不敢怠慢,运转内功,哈的吐出一道白气,双拳变成了纯正的铁青色,看起来宛如铁铸钢浇!
王龙脸皮涨得通红,握剑的手爆出了青筋,他被赵虎的死刺激的有点丧失理智了,低吼一声提着双剑就冲了上去!
郑宏达惊呼道:“兄弟!小心!”
王龙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眼珠通红渗血:“死吧!”他扬起双剑就是一技夺魂刺,这夺魂刺十分诡异,进攻路线神出鬼没,称得上是难防难破!
秦清嗤笑一声,道出第三句诗:“银鞍……照白马!”她以不变应万变,使出平平无奇一剑点在双剑发力的薄弱点,看似普通,剑身却隐隐灌注了她全身内力,“嘭——”这一下兵器交击震得王龙手臂发麻,兵器差点脱手!
未待他缓过神来,秦清迅疾一剑顺着平削过去,其意图十分残忍,打算削掉王龙一双手臂!
郑宏达见势不妙,提起一双铁拳迎面上乌鞘剑。
然而,乌鞘剑削铁如泥,何况铁拳乎?
“噗嗤——”秦清一剑登时削去了郑宏达大半个拳头,顿时他双拳血流如注,血肉模糊,秦清削得太狠,郑宏达双手创口深的可见森森白骨,十分可怖!
满地落的都是被削去的白骨茬,鲜血和断掌肉末,郑宏达“呃——”的大叫一声,疼痛的难以自制,他浑身抽搐,眼前发黑简直要晕过去!
人群一阵阵骚动,显然这场面让很多人都恶心不适。金燕子脸色惨白惊呼,惊呼不断,金老头忙将她搂到怀里并给她捂住眼睛。顾言玉却突然展颜一笑,俊逸文雅。这教张山白看见,十分怀疑自己兄弟是撞邪了才这么反常。
王龙见状眼瞳一阵收缩,两股战战,忽而惨笑道:“我跟你拼了!啊——”王龙横执双剑,看似要狠狠刺向秦清,却突然改变方向,转而向郑宏达一刺!
郑宏达猝不及防,胸口中了一剑,口吐鲜血,难以置信的看向王龙:“二弟!你——你要杀我?!”
“我家里还有老有小,大哥——你就为我牺牲一下吧!”王龙见一击没有全功,自知已经得罪狠了郑宏达,恨恨道:“你给我死来!”
话音刚落,他又是一记竖刺刺向郑宏达,郑宏达强拖残躯却还是躲闪不及,腹部又中了一剑,眼看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此时秦清已经不耐烦听他们兄弟相残的戏码了,她轻启薄唇:“飒沓……如流星!”随即刺出一剑刺向王龙,王龙背对着她对郑宏达下手,自然没想到她竟对自己下手!
“噗——”一瞬间乌鞘剑穿颅而过!王龙的脑子开了朵艳丽的血花!这白白红红的脑浆的撒了一地,再加上刚才的骨茬及断掌,尸体交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的景象。
棚外人群看见这场面纷纷恶心欲呕,不知是谁先喊了声:“女魔头啊!”然后一溜烟跑了,大家也纷纷跟着散了个干净。
瞬间场地空空落落,除了金老头父女和顾言玉张山白一行人外再无别人。
三兄弟,转眼间两死一伤,剩下的那个也眼看就要死了。郑宏达此刻无比后悔,后悔自己见财起意,为了找到几把好的刀剑贿赂上头,找上了这么个女煞星。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还是不甘心的道:“你敢杀了我,你不害怕权力帮追杀你吗?”
“权…力…帮——是江湖上的门派吗?”秦清歪歪头。
“哈哈哈……你死定了!”郑宏达复杂带着恨意的一笑,“我们可是……权力帮双翅一杀三凤凰里……白凤凰的下属!她一定会……会为我们报仇的!”
郑宏达又吐了口血,怨毒的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到时候……你们……都要死!”语毕,他头一歪,没了呼吸。
顾言玉和张山白不管江湖事,对权力帮了解不深,没有什么感觉。但金老汉就不同了,茶棚里走南闯北的客人经常聊起权力帮,他自然听说过权力帮的赫赫威名,当下吓得差点尿裤子。
金老头颤巍巍的走进茶棚打扫,离秦清那是要多远有多远。
秦清无所谓的蹲下身来,挨个摸索着三具尸首的钱囊和其他物品,然后都收进袖里。她刚从山上下来没多久,身上的银钱并没有多少。这次杀了三个人,赚了足足一百五十两银子,她心里十分开心,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山白见状一笑,倒觉得这姑娘真是有意思的紧。
他自幼仗着祖父余荫衣食无忧,整天在汴梁城里斗狗摸鸡,兴致来了还调戏个良家妇女,但有一点,天生的没心没肺,对眼前的血腥场面也恍若视而不见。
顾言玉却不同,他有心结未解,此刻不免激动地上前一步,对着秦清道:“姑娘真是身手不凡,博学多识啊。刚才你吟的那四句诗便是出自李白的《侠客行》吧?”
顾言玉未待秦清回答,又兴奋地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顾言玉念到三杯吐然诺这一句竟有些痴了,低着头反复的诵起了这句,不再继续。
张山白惊疑的看了顾言玉一眼,为他圆场道:“还请大侠不要在意啊,顾子卿顾书呆他素来仰慕武林中人的风采,今日一见前辈您兴奋地都不能自已了,他这也是太崇拜前辈您了。哈哈。”
顾子卿今日的表现怎么反常,奇怪,奇怪,以后一定要把这当笑话嘲笑他一番,哈。
秦清点点头,提不起兴趣跟这俩富家公子聊天,转身向金老汉问道:“权力帮很厉害吗?”
金老汉惊恐的看着眼前人,勉强堆起个笑:“权力帮号令江湖,莫敢不从,江湖上好多帮派都归他们管,非常厉害。”
“那他的帮主是谁?”
“咦?这个当然是江湖中人都晓得的,叫李沉舟呀。”金燕子有点畏惧又有点崇拜的对秦清道。
畏惧,是因为秦清杀人不眨眼;崇拜,是因为秦清剑术超凡,能杀死跟她作对的恶人。
“……”秦清没想到,自己刚入江湖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前世她看武侠小说无数,知道温瑞安小说中是有这么一个组织叫权力帮,帮主是君临天下李沉舟,帮主夫人是流云水袖赵师容,总管是袖里日月柳随风(唐门)。
权力帮励精图治,李沉舟武功精进,君临天下,柳随风算无遗策,帮内收拢大量名门宗师武林异人助阵,下辖五万帮众,兵精将勇粮足,又囊括收编了江湖三十多个大帮派,可谓开五百年未有之霸业。
但她从没把这个世界的权力帮跟那个对上号,直到金燕子说这个世界的权力帮帮主,也叫李沉舟。
秦清摇摇头取出一些银子交给金老头道:“你们拿着这些赶快走吧,走得远远的,是我杀的这三个人,他们应该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金老头畏惧的摇摇头没有接:“大侠您还是不了解权力帮啊。我和燕儿走到哪都没用的,他们都能找到。”
金老头明白秦清人品心肠不算坏,咬咬牙在心里做出个决定,扑通一声给她跪了下去。“丫头,你跟着爷爷一块磕!”金老头拉着金燕子也跪下了。
秦清吃了一惊,飞身避开。
“爷爷,好好地干嘛要磕头啊?”金燕子惊奇的道。
蓦地他们俩膝盖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原来是秦清暗用了内力。
金老头看着秦清老泪纵横的恳求道:“大侠,我一把老骨头,没几天好活的了,但燕儿她不一样,她这个丫头机灵活泼,肯吃苦会服侍人,求大侠把她带走吧,让她给您当个丫鬟,当牛做马也行啊。求求您啦!”
金燕子瞪着眼睛流起了泪:“爷爷,你——”
秦清皱着眉道:“我也是刚入江湖,功夫并不高明,还目不能视,金燕子在你身边尚有一线生机,跟在我身边被权力帮找到了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在棚外不知为何还没走的顾言玉和张山白也走了进来,张山白找了处还干净点的桌子大喇喇坐下了,看见这一场面不禁兴致高涨,仔细端详了金燕子的小脸,骚包的摇着扇子道:“那小娘子若是愿意,跟着我可好啊?我也能护你周全。”
金老头没理他,继续拉着金燕子求秦清,这使张山白讨个没趣,但他也浑不在意,继续扇着纸扇,冲顾言玉搞怪的飞了个媚眼。顾言玉无言,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
刚刚他们在外边密谈了一会,原来顾子卿这龟孙子真有事情瞒着他,事情还不小呢。嘿嘿,等我张山白把这事办成,过几天顾言玉得请我吃顿大大的秋蟹宴才是。
“大侠,我老汉求求你,这孩子爹娘走得早,没人管,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这孩子真的怪可怜的。”金老头见无法说服秦清,给金燕子使了个眼色,金燕子过去使劲抱住了秦清的身体,她身体瘦弱,身量不高,只能及的到秦清胸口。
她耍赖道:“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放!”
秦清本来想挣开但还是放弃挣扎,任由金燕子抱着。
她叹了口气,温柔的抚摸着金燕子乱草般的头发,对金老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学武功其实也很苦,江湖杀人人杀的事情太多,还不如让她做个平凡人好。”
金燕子抱着秦清,感觉她怀抱又暖又软,禁不住蹭了蹭,寻了个舒服位置,心里莫名的感到安心。原来这个大姐姐也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冰冷无情嘛,都有点叫她想起来小时候的娘亲了。
暖和的,温暖的,香香的,这样的生活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秦清叫金燕子蹭的哭笑不得,她真诚道:“我不会把燕子当做丫鬟的,我会收她为记名弟子,至于能不能成为真正的弟子就要看她的天分了。还有这是五十两,你先拿着,尽量找个地方躲起来。”
金老汉感激的谢过秦清,将银子收了起来,突道:“丫头,给师傅磕三个头!”
金燕子放开秦清,跪在地上认真的给秦清磕了三个头,秦清都受了,她知道不接受这个仪式金老汉不会安心让金燕子上路。
秦清待金燕子磕完了后扶起她淡淡道:“自今天起,你就是我秦清的记名弟子了。只需守三条规矩,不得偷抢淫赌,不经我允许不得拜二师,须尊师敬师,若违反一条,逐出师门,若违反两条我便亲自清理门户。”
金燕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这段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金老汉唏嘘道:“我老汉在这生活了一辈子了,有了感情了,不走喽。这女娃的爹妈都在这里,我好好陪陪他们……陪陪他们……”
秦清突生一种面前老汉命不久矣的感觉,她强压情绪,潇洒拱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就此别过吧!”
金燕子投向她爷爷的怀抱哭着大叫:“爷爷,不要啊,我离不开你!你别赶我走!”
金老头拍拍她脑袋:“嗨,傻妮子!”随后他利索的将金燕子推给秦清,弓着腰收拾起了茶棚的东西,看他的背影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
金燕子哭的止不住,不停地打嗝,秦清抚摸了几下她的背,这小姑娘才抹着泪跟着秦清出了茶棚,向汴梁的方向行去。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大地已经不那么燥热了,官道上赶路的人倒不少。
“我带着你走吧,天黑之前要到汴梁。”
“那师傅你要抱我吗?”
“嗯。”
“太好啦,师傅姐姐真好呀。嘿嘿。”
“叫我师父。”
“哦,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暖暖的蛋黄色的夕阳斜晖照在师徒二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师徒正温馨的赶路,突然从后方远远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还请秦大侠少住!在下有事相询!”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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